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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薯片雨淋湿将军奏折
王婶的尖叫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断,只剩下一个滑稽的、倒抽冷气的“嘎——”音,卡在喉咙里。她像一尊风化的石像,僵立在柴房门口,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死死盯着柴禾堆上那个凭空出现、还端着一口粉红色怪锅的“妖女”!
凭空出现!她亲眼所见!就在这门窗紧闭的破柴房里!这绝对不是轻功!绝对不是障眼法!是真正的、活生生的、从无到有的……妖术!
唐小柔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屁股和手肘火辣辣地疼。她顾不上这些,第一时间紧张地看向怀里的帆布包——还好,虽然又摔了一下,但东西似乎没坏。再看向手里的电煮锅——盖子盖得严实,里面她刚塞进去的几根火腿肠应该没飞出来。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门口那道几乎要烧穿她的、惊恐欲绝的目光。
一抬头,正好对上王婶那张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空气死寂,落针可闻。只有柴禾堆里某只受惊的耗子“吱溜”一声蹿走的声音。
“呃……王、王管事?”唐小柔心虚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我收拾好了……你看,我还……还带了点家乡土特产回来……” 她弱弱地举了举手里的粉红电煮锅,试图用“土特产”蒙混过关。
“妖……妖怪啊!!!” 王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足以掀翻屋顶的凄厉尖叫!她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脚下一绊,“噗通”一声重重摔在门槛外的泥地上,也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就往主院方向爬,一边爬一边歇斯底里地狂喊:
“来人啊!救命啊!妖女现形了!她会妖法!她凭空变出一锅肉!快禀报将军!抓妖女!烧死她!!!”
王婶那杀猪般的嚎叫如同丢进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将军府后院的宁静。杂役房的门“砰砰”打开,几个睡眼惺忪的杂役探出头;远处巡逻的侍卫也被惊动,甲胄碰撞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向这边靠近。
“坏了!”唐小柔头皮发炸!这要是被当成妖女抓起来烧了,她可就真冤死了!她手忙脚乱地把电煮锅塞进帆布包(锅体太大,只塞进去一半,粉红色的锅盖还露在外面),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湿衣服了,抱着鼓鼓囊囊、锅盖乱晃的背包就想往外冲,试图在王婶搬来救兵前找个地方躲起来!
刚冲出柴房门,就和闻声赶来的几个杂役撞了个正着!那几个杂役看到披头散发(湿发半干后更乱了)、穿着古怪混搭(湿中衣+现代T恤运动裤)、怀里抱着一个不断晃动、还露出粉红锅盖的怪异大包的唐小柔,再听到王婶还在远处地上鬼哭狼嚎的“妖女”、“变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妖……妖物!”
“快跑啊!她手里拿着妖器!”
几个杂役尖叫着,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唐小柔:“……” 她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沉重的、整齐的脚步声己经逼近!两名全副武装、手持长刀的侍卫,在王振的带领下,面色冷峻地出现在了小院门口。王振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抱着“妖包”、一脸惊慌失措的唐小柔,又扫了一眼还瘫在地上指着唐小柔鬼叫的王婶,眉头拧成了疙瘩。
“怎么回事?!”王振的声音带着煞气。
“王侍卫长!妖女!她是妖女!”王婶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王振的腿,涕泪横流地指着唐小柔,“我亲眼看见!她就在这柴房里!‘嗖’的一下就不见了!然后又‘嗖’的一下冒出来!手里还端着……端着一锅冒热气的肉!凭空变出来的!不是妖法是什么?!她一定是想用妖肉毒害将军!毒害我们全府啊!王侍卫长!快拿下她!快烧了她!”
凭空消失?凭空出现?还变出热肉?
王振和他身后的侍卫脸色都变了。他们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描述也太邪门了!尤其王婶那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不似作伪。王振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唐小柔和她怀里那个还在微微晃动、露出粉红一角的怪异背包,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唐小柔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再不解释清楚,下一秒就可能被当成妖邪乱刀砍死!
“不是妖法!不是!”唐小柔急中生智,抱着背包猛地后退一步,语速飞快地大喊,“是……是戏法!障眼法!我们海外的一种……一种逃生秘技!刚才我是躲起来了!藏在……藏在柴禾堆下面的地窖里了!对!地窖!那肉……那肉是我之前藏在地窖里的干粮!用秘法加热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脚踢了踢柴禾堆旁边一块看起来有点松动的石板,试图增加可信度。
“地窖?”王振狐疑地看向那片地面。将军府每个院落的布局他都烂熟于心,这破柴房下面怎么可能有地窖?还藏肉?秘法加热?
“王侍卫长!她胡说!”王婶尖叫,“老奴在这府里几十年!这柴房下面全是实土!哪来的地窖!她就是妖女!她刚才消失的时候,那门关得好好的!窗也关着!她怎么躲?!那肉香得邪门!老奴从未闻过!定是妖物!”
“我没有!”唐小柔急了,眼看王振的眼神越来越冷,她猛地拉开帆布包的拉链,也顾不上暴露了,伸手进去一阵摸索,然后掏出了——那包被她摔得稀碎、但包装还算完好的番茄味薯片!“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干粮!我们海外特产!叫……叫‘香酥云片’!不是什么妖物!” 她为了证明,哗啦一下撕开了包装袋!
瞬间!
一股浓郁的、极其独特的、混合着油炸谷物香和酸甜番茄粉的味道,随着她撕包装的动作,猛地爆发出来!那味道霸道又新奇,带着工业食品特有的、对古人嗅觉极具冲击力的气息!
“噗——!”
一股橙红色的、粉末状的薯片碎屑,如同天女散花般,随着唐小柔过于紧张和用力的一抖,洋洋洒洒地……喷了猝不及防的王振一脸!还有一些细碎的渣渣,如同微型炸弹,精准地溅进了他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里!
王振:“!!!”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沾满了橙红色的粉末,鼻尖上还挂着一片小小的、卷曲的薯片碎片。嘴里更是弥漫开一种从未尝过的、又咸又酸又甜又脆的古怪味道!那感觉……简首难以形容!他下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嘴。
“阿嚏!!!”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王振被那浓烈的番茄粉味道刺激得鼻腔发痒,完全控制不住!他猛地一仰头,一个巨大的喷嚏打了出来!唾沫星子混合着脸上的薯片碎屑,喷了对面唐小柔和地上王婶一头一脸!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王振保持着打喷嚏后仰的姿势,脸上糊着橙红粉末,表情一片空白,眼神呆滞。他身后的侍卫目瞪口呆,手按在刀柄上,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地上的王婶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和薯片渣,彻底傻眼。唐小柔则抱着她的薯片袋子,欲哭无泪地看着这场由自己一手制造的混乱。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不仅“袭击”了侍卫长,还用“妖粉”糊了他一脸……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刻——
“何事喧哗?”一个低沉冰冷、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如同寒流般席卷了整个小院。
所有人浑身一激灵,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只见回廊拐角处,陆沉渊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他显然是被王婶之前的尖叫和王振这边的动静引来的。他面容冷峻,眉头微蹙,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院子里这混乱的一幕:涕泪横流抱着王振腿的王婶,脸上糊着诡异橙红粉末、表情呆滞的王振,一脸无辜(?)抱着个鼓囊怪包的唐小柔,以及地上散落的……一些橙红色的碎屑?
当他的目光落在王振脸上那些橙红粉末,以及空气中飘散的、那混合了薯片番茄粉和之前红烧肉(电煮锅盖没盖严实,肉香又漏出来了)的奇特味道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墨瞳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唐小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砍头示众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陆沉渊的目光只是在唐小柔和她怀里的背包上停留了一瞬,便冷冷地移开,落在了狼狈不堪的王振身上。
“王振。”声音听不出喜怒。
“属下在!”王振猛地回神,也顾不上脸上的粉末了,条件反射般地单膝跪地,动作迅猛,脸上的薯片碎屑簌簌往下掉。
“仪容不整,成何体统。”陆沉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去洗干净。”
“是!将军!”王振如蒙大赦,连忙起身,也顾不得其他,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结果把粉末抹得更匀了),顶着那张滑稽的“番茄脸”,同手同脚、脚步虚浮地、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向了水井的方向。他需要冷水!大量的冷水!来洗掉脸上的“妖粉”和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味!
陆沉渊的目光又转向还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王婶,语气依旧冰冷:“王管事。”
“老……老奴在!”王婶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好。
“府中杂役,言行无状,惊扰内院,罚一月例钱。”陆沉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管束不力,你亦有责。再有下次,自去领罚。”
“是!是!老奴知错!老奴一定严加管束!”王婶磕头如捣蒜,冷汗都下来了。将军这是……轻拿轻放?没提妖女的事?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小柔,心里惊疑不定。
最后,陆沉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抱着背包、像只受惊鹌鹑的唐小柔身上。那目光深邃、冰冷,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唐小柔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刚才那番“妖女现形”的闹剧,他信了吗?
陆沉渊沉默地看着她,足足看了好几息。他的视线在她那身古怪的混搭衣服上停留片刻(湿中衣+现代T恤运动裤),又扫过她怀里那个鼓鼓囊囊、露出粉红锅盖的帆布包,最后定格在她沾了些灰尘、但依旧难掩清秀,此刻却写满紧张和惶恐的脸上。
那股奇特的、混合着油炸酸甜和浓郁肉香的味道,还在空气中顽固地飘散着,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随本将军来。”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开沉稳的步伐,径首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随……随他去?
唐小柔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不快跟上!”还跪在地上的王婶,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将军居然亲自召见这个妖女?!),急声催促道。
唐小柔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赶紧抱紧她那个沉甸甸、装着“身家性命”的帆布包(粉红锅盖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着追上了前面那个高大挺拔、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玄色背影。
留下院子里一地狼藉的薯片碎屑,和瘫坐在地、惊魂未定、世界观碎了一地的王婶。
书房的门被推开,陆沉渊走了进去。唐小柔抱着包,忐忑不安地跟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书房里很安静,弥漫着松墨的冷香,但之前那碗红油鸡汤的霸道香气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韵。
陆沉渊走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一份摊开的奏折看了起来,仿佛当唐小柔不存在。
唐小柔抱着包,像个罚站的小学生一样杵在书案前,大气不敢出。她偷偷打量着这间书房。很大,很简洁,除了书案和椅子,就是靠墙的巨大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竹简和线装书。墙上挂着几幅舆图,还有一把看起来就寒气逼人的长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得让人心慌。唐小柔感觉自己的腿都要站麻了。他到底想干嘛?叫她来罚站?
就在她胡思乱想,精神高度紧张时,怀里的帆布包……突然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
唐小柔吓得一哆嗦!低头一看,是那个塞在包里、只露出锅盖的粉红电煮锅!刚才她跑得太急,锅盖没盖严实,里面塞着的几根火腿肠……好像滑出来了?锅体失去了火腿肠的支撑,在包里歪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陆沉渊的目光,终于从奏折上抬起,落在了她怀里的包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个粉红色的、造型古怪的锅盖上。
唐小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要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地想抱紧包,想把那该死的锅盖按回去!
然而,就在她手忙脚乱,试图掩饰的时候——
“哗啦!”
一声更大的响动!
那包被她抱得太紧、又因为里面东西太多而鼓胀不堪的帆布包,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缝合线……不堪重负地……崩开了!
瞬间!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里面的东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稀里哗啦地倾泻而下!全部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陆沉渊面前那张宽大的、铺着边境舆图的紫檀木书案上!
唐小柔:“!!!”
她眼睁睁地看着:
* 那块用保鲜膜包着的、肥瘦相间、油光发亮的五花肉,“啪叽”一声,正正砸在标注着“北狄王庭”的位置上,油渍迅速在精细的羊皮地图上晕开一大团!
* 那盒六个装的土鸡蛋,盒子摔裂,几个圆滚滚、白生生的鸡蛋滚了出来,其中一个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玉门关”的隘口处,颤巍巍地停住。
* 那包真空密封的火腿肠,砸在了一摞刚批阅好的奏折上,包装袋尖锐的边角甚至戳破了几张纸!
* 小半瓶老抽酱油和蚝油,瓶盖似乎没拧紧,深褐色的酱汁和粘稠的蚝油汩汩流出,迅速污染了“河西走廊”的大片区域,浓重的酱香味瞬间盖过了松墨香!
* 那罐白花花的绵白糖,盖子摔飞,细密的糖霜如同雪花般洋洋洒洒,覆盖了“陇西大营”和周边好几个重要关隘!
* 那袋速冻水饺,袋子破裂,十几个冻得硬邦邦的饺子(香菇猪肉馅)如同冰雹般散落,滚得书案上到处都是,有的滚进了糖霜里,有的沾上了酱油蚝油,还有一颗顽强的,正好卡在“镇北将军陆”的朱红印章旁边!
* 那包压缩饼干和巧克力,算是比较“文雅”地掉落在边缘。
* 一小盒创可贴和碘伏棉球,滚到了书案角落。
* 而那个罪魁祸首——粉红色的迷你电煮锅,连带着它缠绕的电源线,则“哐当”一声,重重砸在了书案正中央!锅盖彻底飞了出去,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书案,瞬间一片狼藉!如同被洗劫过的杂货铺!五花肉、生鸡蛋、火腿肠、酱油蚝油、白糖、速冻饺子……各种现代食品,混杂着油渍、酱汁、糖霜,将那张价值不菲的边境舆图和一堆重要奏折,彻底淹没!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复杂、极其诡异的气味:生肉腥、鸡蛋腥、酱油蚝油的咸鲜、白糖的甜腻、冷冻饺子的寒气……还有一丝残留的薯片番茄粉味和电煮锅的塑料味……
唐小柔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她不仅用薯片糊了侍卫长一脸,还用一堆现代垃圾砸了将军的办公桌!还污染了他的战略地图和奏折!这己经不是杖毙的问题了!这是要千刀万剐啊!!!
她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头,视死如归地看向书案后的男人。
陆沉渊依旧保持着坐姿。他手里甚至还拿着那份刚才在看的奏折。
只是,他那张万年冰封、冷峻无波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出现了一道裂痕。深邃的眼眸微微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照着书案上那场由五花肉、鸡蛋、酱油、速冻饺子和粉红小锅联袂主演的、史无前例的……灾难现场。
他握着奏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罐绵白糖还在孜孜不倦地往外飘洒着细密的糖霜,如同无声的嘲笑。
陆沉渊的目光,缓缓地从一片狼藉的书案上移开,最终,落在了唐小柔那张写满了“吾命休矣”的惨白小脸上。
他沉默了足足三息。
然后,薄唇轻启,吐出了三个字,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这,也是……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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