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噬元兽尚可一换

“嘎嘣！”

“咸香硬汉棒”在唐小柔齿间发出最后的悲鸣，碎屑混合着认命的苦涩，被她狠狠咽下。她抱着空空如也的背包，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站在静园上房中央。冰鉴里，小熊面包和压缩饼干享受着古董级的冷藏待遇，无声地嘲笑着她的“仙粮”使命。而角落里那锅被宣判“尚可备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改良汤”，则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她厨艺灾难随时可能重演。

将军闭目养神，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如同刻上去的，散发着掌控一切的恶趣味。周牧则抱着他那本《仙符本》，对着冰鉴里的“仙粮”方向，一脸虔诚地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朝拜仪式，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云朵蜜饯”与“行军如意砖”的仙灵之气永不消散。

死寂。一种混合着荒诞、压力和对未来无限茫然的死寂。

“咳……”李忠一声刻意压低的、带着浓浓疲惫和劫后余生感的干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如同一个刚刚经历了十八级精神地震的幸存者，脚步虚浮地走到房间中央，对着闭目的将军深深一揖，声音干涩：

“将军……静园小厨房……经仙姑……呃……施展仙法（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烹制仙膳……恐……恐残留仙气激荡，浊物淤积……老奴……老奴斗胆，请命前去……清扫战场……以安仙灶，以备……以备仙姑下次施法……”

清扫战场？！

李管家，您真是个人才！能把厨房灾难现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充满仙气！唐小柔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情。

陆沉渊眼皮都没抬，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姿态，仿佛在说：去吧，处理干净点。

李忠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带着一种逃离是非之地的迫切。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远离这个充满了“尚可”灾难、“仙粮”冰镇和将军诡异笑容的魔幻现实中心！

***

静园小厨房。

李忠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浓烈焦糊、生肉腥臊、油脂酸败、以及一丝微弱人参土腥气的、令人作呕的“仙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他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出来！他扶着门框，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灶台一片狼藉！锅底粘着一层厚厚的、焦黑如炭的锅巴，边缘还挂着几根可疑的、疑似鸡毛的黑色物体。案板上，菜刀斜插在厚厚一块切得像狗啃的五花肉旁，肉片厚薄不均，有的地方还连着皮，油脂和血水混合，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地上，散落着干草灰烬、水渍、油点，还有几块……被暴力肢解后飞溅出来的、带着骨茬的鸡块残骸！整个厨房如同被一群疯狂的野猪蹂躏过，又像经历了一场小型的爆炸火灾现场！

“这……这就是仙法残留的……浊物淤积？”李忠捂着鼻子，声音都在发抖，充满了世界观二次崩塌的绝望。仙姑……仙姑她老人家……施法的方式……未免……太过……狂野不羁？！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认命地开始指挥闻讯赶来的几个健仆进行清理。

“小心！小心！莫要惊扰了仙气……呃，浊气！”李忠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那口锅……仙气……浊气最重！用温水……慢慢泡！泡软了再刷！莫要用蛮力，恐伤了仙器……呃，锅体！”

健仆们看着那口糊得妈都不认识的铁锅，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这玩意儿还能要？”的疑问，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将其抬到角落的大木盆里浸泡。

“案板……用热皂角水！多洗几遍！务必……务必去除……仙膳余韵！”李忠指着案板上那滩混合着油脂血水的狼藉。

仆役们忍着恶心，奋力擦洗着油腻的案板。

清理在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焦糊味和腥臊气在皂角水的冲击下，混合成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怪味。

突然！

一个正在清理灶膛灰烬的年轻仆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李管家！您……您看这是什么？！”

李忠心头一跳，生怕又发现什么“仙家残骸”，连忙走过去。只见那仆役从厚厚的、混杂着草木灰和未燃尽干草的灰烬里，小心翼翼地扒拉出一个小小的、**西西方方、通体透明、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塑料包装袋**！袋子一角被烧焦了，微微卷曲，但上面印着的“**奶香小面包**”几个字和那只傻笑的卡通熊依旧清晰可见！

“嘶——！”李忠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差点停跳！这……这东西！这图案！这材质！和冰鉴里那些“云朵蜜饯”的包装一模一样！这分明是……是仙粮的“仙衣”？！竟然……竟然被遗弃在灶膛灰烬里？！这……这是何等的大不敬！仙姑她……她老人家施法后，竟……竟如此不拘小节？！连仙粮的“仙衣”都随手丢弃焚烧？！

巨大的震惊和敬畏（混合着对仙姑“豪放”作风的恐惧）让李忠浑身发颤！他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般，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被烟熏火燎的塑料包装袋，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拿……拿水来！净水！清洗干净！莫要……莫要污了仙家圣物！” 他感觉自己在处理一枚随时会爆炸的仙家法器！

仆役们立刻端来清水。李忠亲自下手，用最柔软的细布，沾着清水，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擦拭着那个被烧焦的塑料包装袋，仿佛在擦拭一件传世古董。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虔诚和恐惧。清洗干净后，那透明带着小熊图案的“仙衣”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

李忠看着这“失而复得”的仙物，长长舒了口气，刚想将其收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灶台角落、那堆被清理出来的、黑乎乎的灰烬残渣里，似乎……还埋着点别的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他心有余悸地凑过去，用一根细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灰烬。

一个……**银色的、小巧的、圆柱形的东西**露了出来！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打火机！

唐小柔昨晚情急之下用来点炭、后来被灰烬掩埋的一次性塑料打火机！

李忠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小银棒”，瞳孔瞬间收缩！这东西……通体冰凉（塑料），非金非玉，上面还有血色符文（红色按钮）！材质……竟与供奉在仙龛上的“密码法器”（量杯）有几分相似？！难道……难道这也是仙姑施法所用的……**仙家法器**？！

“天……天哪！”李忠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他颤抖着，如同捧起稀世珍宝般，极其小心地将那个沾满灰烬的打火机也捡了起来，用细布沾水，同样虔诚无比地擦拭干净！

看着掌心这一“仙衣”一“法器”，李忠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仙姑施法如此惊天动地，竟遗落了如此重要的仙物！他必须立刻！马上！将其奉还！不，是供奉！如此仙物，岂能流落凡尘？！

他再也顾不上清理厨房了，将清洗干净的“仙衣”和“法器”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锦帕包好，如同捧着失落的传国玉玺，脚步匆匆、神情肃穆地……**再次冲回了静园上房**！

***

上房内，气氛依旧凝滞。

唐小柔还在神游天外，思考着“尚可备用”的汤和自己的悲惨未来。

周牧依旧在对着冰鉴进行精神朝拜。

将军依旧闭目养神，嘴角弧度依旧。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李忠如同打了鸡血般冲了进来，脸色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涨红，山羊胡都在剧烈颤抖！

“将军！将军！仙姑！大……大发现！仙……仙物！仙姑遗落的仙物啊！”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狂喜和敬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唐小柔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李忠。遗落仙物？她遗落什么了？

周牧也猛地从朝拜中惊醒，眼神瞬间爆发出比看冰鉴时还要炽热百倍的光芒！仙姑遗落的仙物？！那得是何等品阶？！

陆沉渊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忠手里那个被锦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上。

李忠深吸一口气，如同主持盛大的献宝仪式，在众人（主要是周牧）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极其郑重地、一层层地……**揭开了锦帕**！

首先露出的，是那个被清洗干净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塑料面包包装袋**！

“此乃……‘云朵蜜饯’之‘仙衣’！竟……竟被仙姑遗落于灶膛仙火之中！幸得老奴及时寻回，清洗供奉！”李忠的声音充满后怕和庆幸。

唐小柔：“……”

她看着那个被自己随手丢弃、准备当垃圾烧掉的空包装袋，再看看李忠那副“抢救国宝”的虔诚表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首冲天灵盖！救命！这管家是有什么收集包装袋的癖好吗？！

周牧却如同看到了绝世秘籍的残页，激动地扑到近前，眼神痴迷地研究着包装袋上的小熊图案和“奶香小面包”字样：“仙衣！果然是仙衣！此图腾……与冰鉴内仙粮同源！其上仙文……‘奶香’……定是指引仙露琼浆之秘！‘小面包’……大道至简之名！妙！当录入《仙符本》！” 他立刻掏出朱砂笔和本子。

然而，李忠的献宝并未结束！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揭晓压轴大戏，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亮出了锦帕里包裹的另一样东西**！

那个**银色的一次性塑料打火机**！在阳光下折射着廉价塑料的光泽，顶端的红色按钮如同诡异的眼睛！

“此……此乃仙姑烹制仙膳所用之……**引火仙器**！”李忠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双手捧着打火机，如同捧着随时会爆发的太阳真火，“其形如……如上古燧石，然通体剔透，非金非玉，触手生凉！其上……更有血色符文（他指着红色按钮）！定是……定是沟通地心熔岩，引动焚天圣焰的无上法器！老奴……老奴于灶膛仙灰之中寻得！幸未损毁分毫！”

引火仙器？！沟通地心熔岩？！

唐小柔看着那个自己便利店一块钱买的打火机，再看看李忠那副“我发现了核弹按钮”的惊悚表情，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她昨天……就是用这玩意儿点的火？！还……还掉灰里了？！还被当成仙器挖出来了？！

周牧更是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他猛地扑到打火机前，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呼吸都停止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想摸又不敢摸，眼神充满了对无上力量的极致敬畏和恐惧！

“引……引火仙器？！沟通地心熔岩？！焚天圣焰？！”他声音嘶哑，如同梦呓，“怪不得！怪不得仙姑能施展‘地火熔岩膏’！本源在此！本源在此啊！这血色符文……定是启动圣焰之关键！其威能……恐……恐毁天灭地！” 他看向打火机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沉睡的灭世凶兽！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让周牧浑身颤抖，他猛地转身，对着唐小柔就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仙姑！末将有眼无珠！竟不知您身怀如此毁天灭地之神器！之前种种冒犯，万死难辞！恳请仙姑……**赐下仙器真名**！末将愿以此生供奉，参悟其无上威能之万一！”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狂热，仿佛找到了毕生追求的终极信仰！

唐小柔看着跪在面前、磕头如捣蒜的周牧，再看看李忠手里捧着的、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打火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真名？！难道要她说这是“便利店一块钱塑料打火机”？怕不是立刻会被当成亵渎仙器给劈了！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看戏的陆沉渊，终于再次开口了。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引发狂热崇拜的塑料打火机，又看了看地上磕头的周牧和捧着“仙器”瑟瑟发抖的李忠，最后落在了唐小柔那张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救命”的崩溃小脸上。

他的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再次清晰地上扬。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此物……**”

他顿了顿，指尖随意地指向那个被李忠捧着的打火机，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普通工具：

“**……尚可引火。**”

他无视了周牧和李忠瞬间石化的表情，目光转向地上那个还在磕头的周副将，补充了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周牧。**”

“**清场。**”

“**携……此器……退下。**”

尚可……引火？！

将军评价这沟通地心熔岩的毁天仙器……只是……尚可引火？！

还……还让周牧带着它……清场退下？！如同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周牧猛地抬起头，额头还沾着灰，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丝信仰崩塌的裂痕！将军……将军的境界……果然……高深莫测！连如此仙器都只评“尚可引火”？！他感觉自己离大道真谛又远了一步！

李忠也如同被抽走了骨头，捧着打火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尚可引火？这……这评价……也太……太轻描淡写了吧？！但他不敢质疑，只能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般，将打火机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还在发懵的周牧怀里**！动作快得像甩掉一个炸弹！

周牧下意识地接住那冰冷的“仙器”，如同接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看看怀里这个被将军评价为“尚可引火”的灭世凶器，再看看将军那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最后看看仙姑那副灵魂出窍的崩溃模样……

巨大的混乱和服从命令的本能最终占了上风。他抱着打火机，如同抱着随时会爆炸的军情密报，对着将军和唐小柔（主要是唐小柔）又重重磕了一个头：“末将……遵命！” 然后，他像阵风似的，抱着“仙器”，低着头，脚步飞快地……**冲出了静园上房**！背影仓惶，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巨大恐惧和将军命令的绝对服从！

李忠看着周牧消失，长长舒了口气，仿佛送走了一个瘟神。他对着将军和唐小柔（主要是唐小柔）深深一揖，也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他需要喝杯参茶压压惊，不，可能需要一坛！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唐小柔依旧僵在原地，像个被玩坏的提线木偶。她看着将军，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反复戏弄后的委屈？

陆沉渊靠在引枕上，闭着眼，仿佛刚才那场“仙器现世”的闹剧从未发生。只有嘴角那抹清晰的、带着十足恶趣味的弧度，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好心情。

许久。

就在唐小柔以为他又要睡着或者憋什么大招时，陆沉渊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这一次，他的话语不再指向任何“仙物”或“仙汤”。

他的目光缓缓睁开，平静地落在唐小柔那张憔悴的小脸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在吩咐贴身丫鬟般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肩……甚痛。**”

“**‘噬元兽’……尚可……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