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风语者的痕迹

方向从未如此清晰——往西北偏西，更深的群山腹地前行。

前行的路上，地势开始出现明显的抬升，山路也变得更加陡峭嶙峋，风化严重的页岩在脚下碎裂，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空气明显变得稀薄清冷起来，阿黄奔跑时的喘息声变得粗重，但它依旧执着地跑在陈默前方十几米处。

陈默调整着呼吸，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他的目光扫过前方的山脊线和两侧深邃的沟壑，寻找着最可行的路径。

地图和指南针是抽象的指引，脚下真实的岩石才是考验。

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垭口。

狂风毫无遮挡地呼啸而过，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

陈默放下背包，靠在背风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喘息，阿黄也跑回来，趴在他脚边，舌头伸得老长，胸脯剧烈起伏。

他拿出水壶，拧开盖子，水只剩下小半壶，阿黄立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

陈默倒了浅浅一层在壶盖里，放在它面前，阿黄飞快地舔舐干净，意犹未尽地舔着壶盖。

陈默自己也只喝了一小口，干渴的喉咙如同火烧。

水源消耗得比预计快，高海拔和干燥的冷风加剧了水分的流失，寻找水源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他摊开地图，前方是更加陡峭、植被稀疏的岩石山地。

地图上标注的溪流符号，在现实中可能早己干涸，或早己被崩塌的山体掩埋。

他拿出望远镜，仔细扫视着下方沟壑纵横的地形，在远处一条深切的峡谷底部，似乎有一线隐约的反光？像水流！

希望一下升起，但峡谷太深，绕行下去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背包的重量和所剩不多的水，让这个选择充满了风险。

就在他权衡之时，垭口另一侧下方，一条几乎被风化碎石掩埋的、极其狭窄的之字形古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古道沿着陡峭的崖壁蜿蜒向下，通向峡谷深处，虽然险峻，却是最近的捷径！

陈默收起地图，系紧背包肩带，“走这边。”他指着那条古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阿黄立刻站起身，抖了抖毛，率先向古道边缘跑去，探头向下看了看陡峭的坡度，又回头看看陈默，似乎在确认路线。

古道比看上去更险，很多地方的石阶早己崩塌，只剩下光溜溜的岩壁，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援而过。

陈默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手指抠进岩石的缝隙，寻找着任何微小的着力点。

沉重的背包让他有点重心不稳，每一次移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又在冷风中迅速变得冰凉。

阿黄在这种地形反而显示出优势。

它体型小，重心低，爪子在岩石缝隙间抓得极牢，灵巧地在前面探路，遇到过于陡峭或危险的断崖，它会停下来，回头看着陈默，发出短促的呜咽示警，等待他找到绕行或攀爬的方法。

一人一犬，在近乎垂首的崖壁上艰难挪移，身影渺小得如同贴在绝壁上的壁虎。

当陈默的靴子终于踏上谷底相对坚实的河滩碎石时，太阳己经西斜，将峡谷染成一片金红。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和体力消耗让他双腿微微发颤，阿黄也累坏了，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口喘着气。

但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一条清澈的溪流就在不远处流淌！

水流不大，但在布满卵石的河床上欢快地跳跃着，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水声在寂静的峡谷里如同天籁。

陈默立刻卸下背包，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水边，他先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只有清冽的岩石气息。

又仔细看了看水质，清澈见底，没有杂质，他掬起一捧水，贪婪地喝了一大口。

冰冷、甘甜，瞬间滋润了干渴得冒烟的喉咙和身体，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才拿出水壶，开始灌水。

阿黄也跑到水边，迫不及待地把整个脑袋埋进水里，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灌满了水壶，陈默没有立刻离开，他仔细检查了溪流上游，确认没有污染源。

然后，他脱下汗湿的背心和袜子，就着冰冷的溪水搓洗，阿黄也跳进浅水处，欢快地扑腾着，清洗着皮毛上的尘土和汗渍。

冰冷的溪水带走了疲惫，也带来了清醒。

陈默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一边晾晒衣物，一边就着凉水吃了几口干硬的土豆粉块。

阿黄甩干身上的水，抖落一片水珠，然后安静地趴在他身边，啃着一条鱼干。

峡谷底部比山脊温暖一些，风也小了很多，暮色开始笼罩，溪流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拿出地图和指南针，借着最后的天光确认方向，西偏北15°，穿越峡谷，爬上对面的山脊，继续。

就在这时，阿黄突然抬起头，耳朵警觉地转向峡谷上游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低呜，身体也微微伏低，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陈默立刻警觉起来，放下地图，握紧了放在身边的消防斧。

他顺着阿黄注视的方向望去。

峡谷上游的河道转弯处，光线昏暗。除了潺潺的水流声和风吹过崖壁的呜咽，似乎……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嗒…嗒…嗒嗒…

像是……马蹄铁敲击在岩石上的声音？非常微弱，时断时续，夹杂在风声中几乎难以分辨。

陈默的心猛地提起！有人？还是有大型动物？他示意阿黄绝对安静，自己则像幽灵般贴着崖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声音来源处潜行过去。

阿黄紧紧跟随，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转过河湾，前方是一段相对开阔的河滩，布满了巨大的卵石，声音消失了。

陈默伏在一块巨石后，屏息观察，河滩上空无一人，暮色沉沉，只有溪水在石缝间流淌。

是错觉？还是……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河滩边缘松软的泥沙地。

在那里！靠近崖壁根部的地方，几个清晰的蹄印赫然印在湿泥上！

不是马蹄！蹄印形状更宽，前端分叉，更像是……骡子或者驴的蹄印！而且蹄印很深，边缘清晰，旁边还散落着几粒新鲜的、尚未被水泡散的黑色粪便颗粒！

不是野生动物，是驮兽！有人带着驮兽经过这里，而且时间就在不久之前，蹄印里的积水都还未完全渗出！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高度警惕瞬间取代了找到水源的轻松，他迅速退回阴影中，示意阿黄后撤。

一人一犬无声地退回到下游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

他迅速收拾好半干的衣物，塞进背包，背上沉重的行囊，看了一眼上游河滩的方向，眼神凝重。

他没有选择沿着溪流继续向上追寻蹄印，而是毫不犹豫地指向峡谷对岸陡峭的山坡。

“走这边，快。”他压低声音对阿黄说。

避开可能的接触，是末世生存的铁律。虽然他想找到其他人类，但这种未知的风险他不敢冒。

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好是坏，是否是护士说的病毒感染者，主动寻找和被动暴露是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任何陌生的人类踪迹，都可能是比野兽更危险的信号。

阿黄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再犹豫，立刻朝着陈默指示的陡坡冲去。

陈默紧随其后，暮色西合，他们迅速消失在对岸更陡峭、更黑暗的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