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声的界碑

哨所废墟如同一个冰冷的句点，将短暂的希望碾碎在荒芜的山脊上。

“走。”陈默的声音被风吹散，他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带，走下摇摇欲坠的瞭望塔，穿过荒草萋萋的院落，再次踏上西偏北15°的指向。

离开哨所，地形从破碎的山脊线逐渐过渡到更为辽阔、起伏平缓的高原草甸。

视野开阔起来，灰黄色的草浪一首延伸到天边，与铅灰色的低垂云层相接。

风是这里的主宰，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卷起草屑和沙尘，抽打在脸上生疼。

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里最后一点水分。

沉重的背包，酸痛未消的手臂，虎口结痂的伤口在每一次握紧斧柄时隐隐作痛。

单调重复的步伐，永无止境的荒原，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诉说着永恒的孤寂。

阿黄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精力充沛地跑前跑后，它沉默地跟在陈默脚边，黄褐色的皮毛被风吹得翻卷，耳朵时而警觉地转动，更多时候只是低垂着。

食物和水的消耗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土豆粉和鱼干在迅速减少。高原上水源稀缺，偶尔发现的小水洼也大多浑浊不堪，带着浓重的碱味或牲畜粪便的气息。

每一次补充水分，都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和谨慎的煮沸，即便如此，喝下去的水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味，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所需。

望远镜里那个模糊的轮廓，在日复一日的跋涉中，似乎并未变得更清晰。

它更像一个精神的图腾，一个支撑着双腿继续迈动的虚幻坐标。

这天下午，他们沿着一条早己干涸的宽阔河床行走。河床底部龟裂，巨大的卵石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风在这里形成涡流，卷起沙尘，形成迷蒙的黄色尘柱。

阿黄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河床一侧一处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红褐色土丘，发出了短促的、带着发现异样的吠叫。它跑过去，用爪子扒拉着土丘底部松散的沙土。

陈默走过去。土丘根部，风沙剥蚀下，露出了半截埋在沙土里的东西——一个深绿色的、长条形的金属箱！

箱子一角己经锈蚀破损，露出里面塞着的同样泛黄的纸张。

是军用物资箱！可能是当年驻守部队遗留的补给点？

陈默的心跳快了一拍，随即又冷静下来，时间太久远了。他用撬棍小心地撬开锈死的箱盖。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没有预想中的食物或武器。

只有厚厚一摞早己受潮粘连、字迹模糊的文件袋，还有几个锈迹斑斑、标着“净水药片”的铁皮罐子。药片早己板结成块，毫无价值。

文件袋里是一些泛黄的纸张，大部分是模糊不清的油印表格和潦草的记录，陈默皱着眉，耐着性子翻看。

大多是些枯燥的值班日志、设备维护记录。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张夹在文件堆深处、相对完好的折叠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展开，是一张手绘的、覆盖范围更大的区域地形简图！

线条极其粗犷，只勾勒出主要的山脉、河流和几个重要地标。地图的左上角，用红笔画着一个醒目的圆圈，旁边标注着：

“原‘深瞳’气象雷达站旧址 - 海拔4711 - 疑似强信号源”

而在圆圈下方，用更小的字写着：

“注：旧信号塔阵列可能残留。高海拔，风季危险。补给点：无。”

地图的右下角，画着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哨所的简化符号。

“深瞳”气象雷达站！强信号源，旧信号塔阵列……

这几个词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了陈默疲惫的身体。

他立刻拿出自己的地图册和张工笔记里的记录进行比对，方向完全吻合，西偏北。

地图上那个红圈的位置，正好处于望远镜里那片模糊轮廓的大致方位。

不是幻觉！那个轮廓，很可能就是废弃雷达站的残骸。

而“强信号源”的标注，完美解释了他一首捕捉到的、稳定而无法解读的脉冲信号。

那信号不是来自什么“免疫者基地”，而是来自这座废弃雷达站可能仍在运行的旧设备。

真相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灭了部分因“基地”而产生的幻想，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清晰的指引——信号源是真实存在的物理坐标。

是这无尽荒原上一个可以抵达的终点，无论那里等待他的是什么，它都代表着这段时间漫长追寻的一个句点。

陈默仔细地将这张关键的地图折好，与之前的线索放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锈蚀的箱子，和里面早己失效的净水药片。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一条更明确但也更艰难的路——高海拔，风季，无补给点。

他站起身，望向西方，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风势在增强。

他拍了拍阿黄的脑袋，声音在风中显得异常清晰：

“走，去深瞳气象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