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边界

设备库房的寂静，被陈默规律的行动打破。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而沉默。

体力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压缩饼干和肉干提供的能量不再仅仅用于维持心跳，开始转化为可用的力气。他不再满足于库房内的静养和附近楼层的有限探索。笔记本上列出的“系统搜索医院剩余楼层”计划，被他拆解成更具体的网格区块，逐一推进。

目标明确：水、长效食物、药品、工具、信息，任何能增加生存几率的物品。

他避开那些血迹最密集、气味最刺鼻的区域，比如急诊大厅和重症监护楼层，那里如同凝固的屠宰场，只会徒增消耗。他专注于后勤通道、行政办公区、设备层和相对“干净”的住院高层。

每一次探索都像一场无声的潜入。他贴着墙壁移动，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厚实的劳保鞋底踩在灰尘上只发出最细微的摩擦声。消防短斧从不离手，斧柄被掌心的温度焐热，成为肢体的延伸。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评估着潜在的危险和可能的价值。

收获是零碎而缓慢的，如同在巨大的废墟中淘金。

在行政楼顶层一间锁着的主任办公室里，他撬开了文件柜。里面没有珍贵的食物，却有几盒未开封的AA电池，可以用于应急灯和未来可能找到的收音机，几支备用墨水笔，一本崭新的城市交通图册，还有一小罐速溶咖啡粉。咖啡粉散发出的微弱香气，在腐败气息弥漫的空气里显得格格不入，却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记下：“行政区收获：电池x4盒，地图册x1，咖啡粉x1罐。”

药库的深处，一个被倒塌货架半掩的角落，他发现了宝藏——几箱被遗漏的瓶装纯净水！包装完好，瓶身冰凉沉重。旁边还有几箱口服补液盐和葡萄糖注射液。他立刻往返数次，将这些珍贵的液体和医疗补充剂搬运回设备库房。背包因水的重量而变得异常沉重，但这份重量却让他感到一种踏实的满足。笔记本更新：“药库深处：纯净水x8箱，补液盐x3箱，葡萄糖注射液x2箱。”

在一个存放备用医疗器械的储藏间，他的目光落在几个密封的铝盒上。打开，里面是成套的无菌手术器械：手术刀柄、柳叶刀片、止血钳、持针器…冰冷、锋利、泛着金属特有的寒光。他拿起一把柳叶刀柄，熟练地装上刀片，手腕微动，刀尖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声的弧线。这是他的领域，他小心地将整套器械收好。又在一个工具箱里找到一套完整的六角扳手和内六角螺丝刀组合，补充了他多功能工具钳的不足。记录：“器械库：无菌手术器械套组x1，精密工具套组x1。”

探索的间隙，他大部分时间仍留在设备库房，维生舱冰冷的金属外壳成了他倚靠的“椅背”。他反复翻阅那本《赤脚医生手册》，重点记忆外伤处理、感染防治和常见急症应对。他尝试用找到的纱布和碘伏模拟包扎练习，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变得流畅精准。他拆解又组装那套新得的精密工具，指尖感受着每一个零件的契合，这种熟悉的机械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平静。

夜晚，库房被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吞噬，应急灯的光线在角落投下扭曲的影子，他躺在用被褥铺成的简陋床铺上，枕着背包。眼睛睁着，望着头顶黑暗中模糊的设备轮廓，腕表秒针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神经。没有虫鸣，没有风声，没有城市遥远的嗡鸣，只有这永恒的死寂。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消毒水味的被褥里，深深地吸气，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对抗这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库存的纯净水让陈默的恢复速度加快了不少。身体深处的虚弱感被一种持续的、稳定的力量感所取代。皮肤重新有了些许血色，眼神也褪去了最初的浑浊，恢复了锐利和沉稳的本色。医院内部能提供的有价值资源似乎己被他挖掘殆尽，笔记本上的“短期目标”几乎全部达成。

是时候了。

他再次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这一次，脚步沉稳有力，消防斧别在腰后，多功能工具钳和望远镜挂在胸前，厚重的工装隔绝了清晨的凉意。

推开天台门，视野再次被灰蒙蒙的天空和死寂的城市填满。风比上次更凛冽了些，卷起地面的浮尘和纸屑，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屋顶。那股混合着尘埃、铁锈和远处腐败物的气息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

他径首走到上次的位置，架起望远镜，镜筒稳稳地贴在眼窝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更加集中。

视野在城市丛林中穿梭、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