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溪源白骨

鸭肉的油脂在胃里缓慢释放着热量，驱散了若有若无的寒意，也带来了短暂的饱足感。

陈默靠在岩壁上，看着阿黄满足地舔舐着沾满油渍的爪子，然后蜷缩在火塘余烬旁温暖的灰烬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饱暖之后，他开始考虑加固防御、探索周边，以及寻找更稳定的食物来源。

他拿起斧头，走出洞穴，沿着溪流，向上游方向走去。

陈默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两侧的地形和植被。

他需要更多适合制作工具的硬木，需要寻找是否有野果或者其他可食用的植物，也需要确认上游是否有潜在的危险源头，比如大型掠食动物的巢穴。

走了大约一里多地，前方的土丘变得更高更陡峭，溪流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湍急的跌水。

跌水上方，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小型洼地。

陈默攀上旁边一座稍矮些的土丘，向那洼地望去。

洼地不大，坑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灰白色石块。

然而，真正吸引陈默目光的，是洼地中央靠近溪流源头出水口的位置。

那里，堆叠着东西。

距离有些远，但陈默瞬间捕捉到了那异样的形状和质感。

他握紧了斧柄，示意阿黄留在原地。阿黄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伏低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洼地。

陈默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接近洼地边缘。他找了一处岩石的缝隙，小心地探头向下望去。

看清的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

是大量的、散乱的骸骨。

大部分己经呈现灰白色，甚至带着一种被高温焚烧过的焦黑质感，零散地堆积在洼地中央，形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骨丘”。

有些骨头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形态，更多的是断裂的、无法辨认部位的碎骨。

岁月的风沙和雨水显然己经冲刷了无数次，将它们与这片土地强行融合。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死亡的遗迹，骸骨的数量远超他的预估，至少有数十具之多。

从骨头的尺寸和形态来看，绝大部分是成年人的，其中混杂着几具明显纤细许多的骨骼——属于孩子。

他看到一颗小小的、焦黑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空，下颌骨脱落在一旁。

骨头堆叠的方式，带着一种粗暴的统一处理的意味，像是被谁集中搬运到这里，然后……焚烧过？那些焦黑的痕迹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但显然焚烧并不彻底，或者是在焚烧前，这些尸体就己经……陈默想到了护士日志里的话：腐烂。

T-9。

这就是那个席卷一切的病毒留下的冰山一角。在这荒无人烟的丛林深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无声地诉说着那场灾难的惨烈和彻底。

它们提醒着他，他脚下踏着的，是一个彻底死去的世界。他和阿黄，是这巨大坟场上仅存的两点微不足道的生机。

他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类存在，但至少目前，只有他自己。

他退后一步，离开了岩石缝隙。

阿黄蹭了过来，用的鼻子碰了碰他的手背，发出担忧的低鸣。它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气息。

陈默低头，对上阿黄那双充满纯粹依赖和担忧的黑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用力揉了揉阿黄的头，动作有些粗鲁，但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慰。

“没事。”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土丘阴影半笼罩的洼地，那片静默的骸骨堆。转身，带着阿黄，沿着来时的路，沉默地向下游走去。

回到溪边洞穴附近，陈默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溪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拿出工具钳和一段路上收集的韧性极好的牛筋，开始仔细地处理昨天剥下的那张野鸭皮。

他用溪水冲洗掉皮上的油脂和残留的组织，然后用工具钳的小刀一点一点刮掉皮板内侧的肉膜。

日子在溪水的流淌和篝火的明灭间，缓慢向前推移。

陈默和阿黄逐渐适应了这溪畔石穴的生活，这里最好的地方就是水源永不枯竭。

陈默用之前带着的那个塑料方桶，每日清晨去溪流最清澈的上游段打满水，足够一天饮用、洗漱和偶尔处理猎物之用。

食物来源依旧不稳定，但己非最初的绝望。

那个精心布置的触发式陷阱，在沉寂了数日后，终于有了收获——一只的野兔被撞木巨大的冲击力打折了脊椎，当场毙命。

这极大地鼓舞了陈默，他改进了机关，又在附近兽径上增设了两个类似的陷阱，位置更加隐蔽。

阿黄也成了优秀的猎手，它的嗅觉和速度在捕猎小型啮齿动物和鸟类时展现出惊人的效率。

它常常能钻进茂密的灌木丛或芦苇荡，叼回一只还在蹬腿的沙鼠或一只羽毛凌乱的鹌鹑。

陈默的收获则更多样化，他用投矛和自制的简陋弓箭，成功射落过几只体型更大的水鸟。

他还沿着溪流仔细搜寻，在淤泥较厚、水流较缓的回水湾处，发现了一些指头大小的淡水螺蛳，数量不多，但聊胜于无。

他用工具钳小心地撬开硬壳，取出里面灰白色的螺肉，在火上烤熟，味道一般，带着一些泥土的腥气。

所有猎物的皮毛都被小心地剥下、刮净油脂，他用之前在水电站找的盐兑了一些盐水，将这些毛皮都用盐水简单浸泡处理，然后撑开钉在向阳避风的岩石上晾晒。

内脏能吃的部分绝不浪费，在火上烤熟便是高能量的补充。

骨头敲碎，丢进在下游一个废弃营地里找到的陶罐里，加上溪水和随手采摘的几片略带咸味的不知名野草叶子，在篝火的余烬上熬煮。

翻滚的骨汤上漂浮着乳白的油脂，极其。

陈默用找到的洗干净了的大蚌壳来充当碗，阿黄成了骨汤的最大受益者，它总是能分到满满一碗。

滚烫的汤汁和煮得软烂的骨髓肉渣，让它吃得心满意足，连粗糙的蚌壳边缘都舔得干干净净，然后趴在温暖的火塘边，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充足的营养和相对安定的生活，让它的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油光水滑，再不见跋涉时的干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