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考进行时（二）

（三）红榜与录取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终于公布了。一大早张晓东跟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坐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县城。又步行了10分钟，来到了海曲中路县政府大院门口。

县政府门口的东墙上，贴满了今年高考成绩的大红榜。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数，看得人眼花缭乱。张晓东挤到前面，从上到下一行一行，仔细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张晓东，667分！”旁边的同班同学王磊突然喊道。

张晓东心里一紧，顺着王磊指的方向看去——真的，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鲜红的“667”。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是667分！这个分数，比他预估的还要高出三十多分。

“太好了晓东！你这分数肯定能上公安大学！”王磊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

张晓东的手有些发抖，他看着那个数字，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汗水，无数个熬夜的夜晚，此刻都化作了这个沉甸甸的数字。他想起家里老爹粗糙的手掌，想起老娘熬夜纳的鞋底，想起刘老师递过来的热汤面，想起王霞塞给他的牛奶……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哭啥呀，这是好事！”王磊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

张晓东擦了擦眼泪，笑了：“我知道，就是……太激动了。”

经过搜索， 他在红榜上找到了王霞的名字——612分，这个分数考上山东师范大学绰绰有余。他心里替她高兴，也有些失落。他们终究是要走向不同的远方了。

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征求了班主任秦老师、刘老师的意见，毫不犹豫地填上了第一志愿：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第二志愿：山东大学……按照班主任秦博老师的原话就是：咱的成绩不错，反正这个学校是提前批，不一定能录取上，同时也不耽误其他学校的录取，为啥不高报一下志愿呢。

回到村里，张晓东今年考上高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爹拿着旱烟袋，和娘一起，背着双手从村东头走到西头，从村南头走到村北头，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奖说：“俺家娃今年考了667分，能上大学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县公安局政工科的科长带人来村里对张晓东进行了政审，军公招生院校的老师在组织完体能测试后，还专门与张晓东进行了谈话，问他愿不愿意上警校，并让他做好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时间很快进入了七月，骄阳似火。没过多久，录取通知书就寄到了村里。那天，海曲邮政支局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刚到村口就开始喊：“张晓东！快来领录取通知书！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

整个村子顿时都沸腾了。锣鼓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咚咚锵锵”地敲着，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看着张晓东手里那封鲜红的通知书。

爹小心翼翼地接过通知书，用粗糙的手指着上面“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烫金大字，手不停地颤抖。他蹲在墙根，猛抽了三袋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红红的。

娘则抹着眼泪，往张晓东的兜里塞煮花生：“好孩子，咱家总算熬出头了……”

张晓东看着爹娘激动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封通知书，不仅是他的大学梦、从警梦，更是爹娘一辈子的期望与期盼。

（西）离别与启程

8月秋风送爽，桂花飘香。开学前几天，王磊去县城买东西。他特意去了趟海曲一中学校，想看看王霞。

学校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值班的老师。张晓东在教学楼前遇到了刘老师。

“晓东，恭喜啊！公安大学，好样的！”刘老师拍着他的肩膀，满脸的兴奋与欣慰。

“谢谢刘老师，”张晓东说，“这都多亏了您的教导有方。”

“主要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刘老师笑了笑，“以后到了大学，也要好好学，继续努力，别放松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张晓东点点头，问：“刘老师，您知道王霞什么时候来学校吗？”

“王霞啊，她昨天刚来过，”刘老师说，“她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了，过几天就走了。”

张晓东心里有些失落，他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刘老师：“刘老师，这是我高中三年的笔记，留给学弟学妹们吧，希望能对他们有用。”

“好孩子，”刘老师接过笔记本，很是感动，“我会交给下一届的学生的。”

从学校出来，张晓东去了趟王霞家。他在楼下徘徊犹豫了很久，最终才鼓起勇气上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王霞的妈妈李娟，她认识张晓东，热情地把他让进屋里。

王霞正在收拾行李，看到张晓东，有些惊讶：“晓东，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跟你道个别，”张晓东说，“听说你考上山东师范大学了，恭喜啊。”

“谢谢你，”王霞笑了笑，“也恭喜你考上公安大学。”

两人站在房间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屋里堆满了王霞的行李，有漂亮的衣服，崭新的书包，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张晓东看着这些，觉得自己和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给你，”王霞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笔记本，“算是送你的礼物吧，到了大学，记得要好好学习。”

“谢谢你，”张晓东接过笔记本，“这是我给你买的钢笔，希望你以后当老师能用得上。”他把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王霞。那是他用自己打工攒下的零花钱买的，一支很普通的钢笔。

“谢谢，”王霞接过盒子，小心地收了起来。

“那……我走了，”张晓东说，“祝你一路顺风。”

“你也是，”王霞送他到门口，“到了北京，记得给我写信。”

“嗯，”张晓东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走在城里的街道上，张晓东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他和王霞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距离、阶层的差别，还有不同的人生轨迹。那个操场上的约定，也许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些得到消息平时联系密切的亲戚前来道喜，今天一个，明天两个，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多天。晓东父母把礼物留下一部分，让他们带走一部分，钱是一分钱没要。都是大山里的，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不容易。晓东家也把村里书记、村委主任、两委委员及几个重要的亲戚请吃了高考喜宴。一方面，这是村里的习俗。另一方面，毕竟父母还在村里生活，家里一些事情，以后需要村里、邻里他们给予照顾。

九月一号，张晓东要启程去北京公安大学报到了。爹坚持要送他，娘则忙着给他收拾行李。

“被子要叠好，衣服要勤洗，”娘一边叠衣服一边叮嘱，“到了学校，别舍不得花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知道了娘，”张晓东笑着说，“你跟爹也要注意身体。”

爹特意去镇上租了辆三轮车，把张晓东的行李装上车。娘把一个布包塞到张晓东手里：“这里面是煮鸡蛋和烙饼，带着路上吃。”

张晓东接过布包，沉甸甸的。他知道，里面装的不仅是吃的，还有爹娘满满的爱。

村口，很多邻居和乡亲问讯都赶来送他。“晓东，到了北京，别忘了咱村里的人！”“你是咱们村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好好学，将来出息了，回来给咱村争光！”

张晓东一一跟乡亲们道别，坐上三轮车，朝着县城的汽车站驶去。

回头望去，爹娘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尽头。张晓东擦干眼泪，不禁握紧了拳头。“北京，我来了。”他知道，他的人生，将从今天开启，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