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人要的

“铮——！”剑光如匹练横空。带着琉璃冰冷的怒意。

那女子被削落的青丝尚未飘散，竟在空中瞬间扭曲、活化，化作数条通体赤红、细若游丝、嘶嘶吐信的线蛇，毒牙还在桃红色的火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寒芒。

女子轻盈地旋身退至佛龛前，薄纱翻飞间，腰侧一道狰狞的疤痕惊鸿一瞥地暴露出来。

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或歹毒的东西狠狠剜掉了一块，与这身妖娆魅惑的皮囊格格不入，透着说不出的邪异。

“呵……”她掩唇轻笑，眼底却寒冰一片，“一个筑基期的小娃娃……”袖中寒光乍现，淬着剧毒的银针如疾风骤雨般射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也配在我跟前放肆？”

“唔！”如真闷哼一声，颈侧的青黑色纹路随着女子的怒气骤然蔓延，如同毒藤在他体内疯狂生长。

他强行压下翻涌至喉头的腥甜，额角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后背的僧袍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汗渍。

琉璃瞥见那深色汗渍，眼神一厉，竟全然不顾那些袭向自身要害的银针，以及再次缠绕而来的红线蛇。

她的剑势陡然变得狠绝、凌厉，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寒光，首取女子心口要害。

数条红线蛇如影随形，瞬间缠上琉璃持剑的手腕。蛇身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勒入皮肉，深可见骨。

鲜血立刻顺着琉璃白皙的手腕汩汩流下，染红了冰冷的剑柄，又沿着锋利的剑刃蜿蜒而下，拖出一道刺目、狰狞的血痕。

“不过是只妖。”

琉璃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仿佛那剧痛并非作用己身，声音淬了冰，带着深入骨髓的轻蔑，掷地有声。

“有何不敢？”

女子眼中那点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激怒的、淬毒般的阴狠。

她纤指微抬，十指上那艳红欲滴的蔻丹渗出细密的、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血珠。血珠离体，悬浮于空，瞬间凝成数十枚殷红如鸽血、尖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针。

“嘶嘶嘶——！”

毒针破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万千毒蛇同时吐信的嘶鸣。每一根针尾还牵连着一根极细的红线。

红线疯狂地纠缠、编织、越缠越密，眨眼间竟织成一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血色茧房，将琉璃死死困在中央。

细看之下，那哪是什么红线？分明是无数条首尾相衔、相互吞噬、不断蠕动的赤红小蛇。

蛇信吞吐，喷出大量粉红色的、带着甜腻腥味的毒雾，瞬间将其内部染成一片地狱。

女子赤足轻点佛龛边缘。脚踝上的人头骨珊瑚串相互碰撞，叮咚脆响里还混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蛇鳞摩擦声。

她歪着头，猩红的舌尖缓缓舔过唇角，像一条锁定垂死猎物的竹叶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琉璃在血雾翻腾的茧房中挣扎的身影。

“你是谁？”如真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毒烟与蛊虫双重灼烧后的粗粝沙哑，“为何专挑新婚夫妇下手？”

他必须知道根源，这扭曲的杀戮背后，必有执念。

女子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娇笑起来，花枝乱颤，腰间的金铃疯狂作响：“我？我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啊。”

她飘近几步，指尖缠绕着发丝，眼神却冰冷如霜，“那些愚蠢的女人，信我，拜我，跪在我脚下，像条摇尾乞怜的狗……求我让她们和夫君永生永世恩爱不离，白头偕老……”

她顿了顿，鲜艳如血的唇瓣勾起一个恶毒至极的弧度，“什么才算恩爱不离？我帮她们在新婚之夜看清彼此最丑恶、最残忍、最不像人的样子……”

她轻轻吹了吹染血的蔻丹，语气轻佻得令人发指：“若还能搂着亲个嘴儿，接着入洞房的，那才算是……恩爱不离呢~”

“可孙卫云团并非新婚！”如真颈侧青纹剧烈跳动，他强压着体内翻江倒海、几乎要撕裂理智的毒蛊暴动，“为何也要下此毒手？”

女子如鬼魅般飘至如真身侧，温热的、带着致命异香的吐息几乎喷在他耳廓上：“你忘了？他们本该今夜成婚呀~”

她声音甜腻入骨，字字却如淬毒的钢针，“可笑这两个傻子，一个呢……”她指向虚空，仿佛看着孙卫临死前的幻影，“……非要今晚再去看一眼他心上人，情深似海；另一个呢……”她又指向另一个方向，如同看着云团摘花的刹那，“……非要摘下我那株千年寒兰，心诚则灵……啧啧啧，你说说，这情深意切的，我有什么办法？”

她故作无奈地摊开染血的双手，眼中却闪烁着残忍至极的快意光芒，“只好让他们魂飞魄散，连恩爱鬼也做不成咯~”

她又道：“本来你的珠子也能起点作用，可惜啊，被那个死在佛堂的小婢女三言两语就给骗到手里了，真是蠢货。”

“嗤啦——！！！”

那巨大的、令人作呕的血色茧房，被一道骤然爆发的、凌厉无匹的青芒硬生生从中劈开。

数百条被斩断的赤红小蛇如同骤雨般纷然坠落，在地上疯狂扭动、喷溅着污秽的毒血。

琉璃的身影从中踏出，脸色苍白如纸，持剑的手腕伤口狰狞，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截衣袖。眼神却亮得像两簇淬火的星辰。

她反手将染满蛇血、腥臭扑鼻的长剑，在自己尚且干净的衣袖上缓缓抹过。鲜红的衣衫上顿时被拖出一道浓稠、狰狞的暗黑血痕。

她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诮，目光如利刃剐过女子腰间那道旧疤。

“看来……”琉璃的声音不高，带着激战后的微喘，却字字清晰，敲在死寂的佛殿青砖上，荡出令人心颤的回音，“……你是个没人要的。”

她剑尖随意一挑，将地上半截尚在疯狂扭动、试图咬人的蛇身挑起。手腕轻抖，那污秽的蛇尸甩在女子赤裸的足边，溅起几点腥臭刺鼻的泥污。

“……所以，”

琉璃的视线从那蛇尸缓缓上移，落到女子那张骤然扭曲的脸上，语气慢而凌冽。

“才见不得……人间鸳鸯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