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谈判

后巷深处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油腻腻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料、油脂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艾什莉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菜单上那些画得过于鲜艳的肉类图片，布莱克则背靠着不太干净的塑料椅背，闭目养神，试图驱散一天培训带来的精神疲惫。

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却并非纯粹的虚无。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连接”，在精神的底层被激活了。那是昨天他在那个男人肩膀附近留下的“印记”。

布莱克的“视野”开始扭曲、下沉，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部分，顺着无形的精神丝线，瞬间投射到了遥远的彼方。

他的感知依附在了那个黑点之上。

视野和那天在卡罗琳的闺房并无不同，他看到的不再是饭馆的油腻桌面，而是离地一米多的光景。

视角微微晃动，如同一个微型摄像头固定在某个高度。

布莱克随着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烦躁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踱步，手指用力抓挠着油腻的头发，留下几道明显的痕迹。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挣扎，几次掏出那个屏幕布满划痕的老旧手机，又狠狠摁灭屏幕放下。

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再次拿起手机，用力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的声音如同遥远的蜂鸣。

“喂？”一个经过明显处理、沉闷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

男人深吸一口气，布莱克能感知到他胸腔的起伏。

下一秒，男人脸上的焦虑瞬间被一种刻意营造的玩世不恭所取代，声音也拔高了一个调子，带着点无赖的腔调：“嘿！是我。之前谈好的那笔‘眼’，我要加价！”

对面沉默了两秒，那沉默仿佛带着实质的压力，连布莱克都能感受到一丝寒意。

然后，那个沉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

“凭什么？！ 你个废物！我给你眼，是让你帮我彻底解决掉那个碍事的小东西！结果呢？昨晚的晚宴，她毫发无伤地出席了！光彩照人！别告诉我，你是看那张漂亮脸蛋起了什么该死的怜香惜玉之心？！”

“嗨~别这么大火气嘛，亲爱的雇主大人。”男人夸张地拉长了语调，努力维持着那副油滑的无赖嘴脸，但布莱克能感知到他后背肌肉的紧绷，

“这世道，价高者得，不是很合理吗？

她给的比你多，多得多！所以呢，我就把她放了。

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抠抠搜搜，连从收尾人公证处弄个正式公章的钱都想省？

现在好了，就算我反悔，你能拿我怎么办？嗯？告我去啊？”他故意用轻佻的语气刺激着对方。

“呵……”对面传来一声极其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我原以为，一个曾经在Zwei协会注册过的六阶收尾人，多少还会讲点信誉，要点脸面。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布莱克清晰地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瞬间捏得发白，指节突出。

这些词汇显然刺中了他某个不愿回想的过往。

不过，这份僵硬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他就强迫自己松弛下来，继续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腔调掩饰：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嘛！人总要向前看，对不对？现在，挣眼嘛，不寒碜！这样，”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诱哄的味道，

“你再来一趟，老地方，带上盖了公证处大红章的委托协议，眼到位，我保证，这次一定给你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绝无后患！”

“保证？开什么玩笑！”对方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拿什么保证？上次你能得手是因为她要替她那个大哥谈生意！现在呢？她缩在巢里，身边护卫重重，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理由能把她引出来？嗯？”

“……”男人明显被噎住了，一时语塞。

布莱克能感知到他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借口，但显然没有合适的说辞。

冷汗开始在他额角渗出。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肩头此刻还隐隐作痛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那头怪物随时可能找上门来。

要不要……要不要把昨晚那个非人的存在供出来？可对方凭什么相信自己？又凭什么会帮自己对付另一个更恐怖的怪物？这简首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就在男人陷入两难境地，犹豫不决的瞬间——

布莱克抬起小小的触手，不轻不重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脖颈。

“嘶——！”男人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猛地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回头，惊恐的视线正好对上了肩膀上那个正歪着脑袋诡异小东西。

“啊——！”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惊呼差点冲口而出，他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昨晚被触手穿透肩胛骨的剧痛和那非人的恐怖感瞬间涌回脑海，让他几乎窒息。

完了！彻底完了！这东西还在！它在监视自己！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算计。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做出了选择。

“哼！”男人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对着手机发出一声刻意加重的冷哼，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利，

“你要不来也行！不过，那位叫卡罗琳的大小姐，最近可是没少联系我，开出的价码高得吓人，就为了找出背后想动她的‘好朋友’呢！

你真以为我瞎？再怎么说，老子也是混过协会，见过世面的收尾人！你真觉得你那点蹩脚的伪装，在我面前能藏得住？！”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极度恐慌。

是的，他根本看不穿对方的伪装，但现在他必须装得像看穿了一样！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布莱克清晰地看到男人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额头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太阳穴滑落。

良久，那个沉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调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妥协：“……加多少眼？”

男人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差点下去，他连忙用手撑住旁边的桌子，声音因为劫后余生而显得有些虚弱，但依旧强撑着无赖的腔调：

“呵，这……就看你的诚意了，雇主大人。至于地点嘛……还是老地方，你知道的。”

“哼，知道了。”对方冷冷地丢下三个字，随即挂断了电话，忙音急促地响起。

“喂？喂？！”男人对着忙音的手机徒劳地喊了两声，这才彻底脱力般地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惊恐地瞥向自己的肩膀——

那个小小的、漆黑的影子己经无声无息地缩回了衣领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脖颈皮肤上那一点尚未散去的冰凉触感，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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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清脆的敲击碗沿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将布莱克从精神连接中猛地拽了回来。

“喂！布莱克！还在睡呢？菜都上好啦！再不吃肉都要被煮老了！”艾什莉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嗔怪，在耳边响起。

布莱克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安全屋和那个惊恐的男人，而是饭馆油腻腻的桌面。

昏黄的灯光下，一口咕嘟咕嘟冒着滚烫热气的红油火锅摆在中央，带着辛辣花椒香气的蒸汽扑面而来。

锅里，鲜红的肉片、翠绿的蔬菜、的豆腐在沸腾的汤底中翻滚沉浮。

艾什莉正拿着漏勺，不满地敲着她面前的瓷碗，漂亮的眼睛瞪着他，腮帮子因为塞了食物而微微鼓起。

刚刚回神，布莱克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和迟滞。

精神连接带来的那种俯瞰感和冰冷的情绪残留还未完全褪去，与眼前火锅的热气腾腾和艾什莉鲜活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感官冲突。

“嗯，啊，好。”他有些机械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刚清醒的沙哑。

他眨了眨眼，眼中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拿起筷子，动作略显僵硬地伸向锅里翻滚的肉片，夹起一块还滴着红油的肥牛，放进了自己的油碟里。

辛辣滚烫的食物入口，强烈的味觉刺激让他差点将肉吐出去。

“原来你不会吃辣啊哈哈。”艾什莉有些揶揄地笑道。

“啧，别小看人啊。”布莱克重新夹起一块，认真咀嚼了起来，“刚才只是猝不及防……现在……斯哈……有饮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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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Zwei协会：又称第二协会，主管领域为治安和保护，可理解为都市版本的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