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夕

酒足饭饱，布莱克和艾什莉踏着后巷略显油腻的路面，朝家走去。

空气中还残留着廉价火锅的辛辣香气，与后巷特有的铁锈和潮湿霉味混杂在一起。

艾什莉满足地揉了揉肚子，布莱克则沉默地跟在半步之后，黑瞳沉静地扫视着昏暗中狭窄的巷道。

突然，艾什莉的脚步毫无征兆地顿住。

她猛地抬手，五指张开，精准地拦在布莱克胸前。

身体绷紧，眼神锐利如刀，首首刺向家门口那片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布莱克微微一愣，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他通过昨天留在那个男人身上的黑点，清晰地看到了目标——

他正像只受惊的老鼠，佝偻在他们家门口的阴影里，不安地左右张望，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自己油腻的头发。

心下了然。布莱克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艾什莉投去一个眼神，好奇她要做什么。

艾什莉得到确认，眼中寒光一闪，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她的动作快得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残影，欺近霍克身前时，右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霍克的手腕，同时脚下精巧地一绊——

“哎哟！”霍克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己经被狠狠掼倒在地。

本就受伤的肩膀再次遭到重击，后背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小丫头片子，你……”霍克又惊又怒，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对方那只纤细的手如同钢钳般纹丝不动，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他心中骇然，这女孩的力气大得离谱。

“少多管闲事！”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艾什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我家。”

“你家？开什么玩笑？这明明是……”霍克下意识反驳，但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越过艾什莉的肩膀，看到了后面那个如同幽灵般缓步走来的身影——布莱克。

刹那间，霍克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所有挣扎和叫嚣瞬间戛然而止。

瞳孔因极度的恐惧骤然收缩，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昨晚被触手穿透肩胛骨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

布莱克走到艾什莉身边，看着地上惊恐万状的霍克，又看了看一脸戒备和疑惑的艾什莉。

他抬手，有些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努力组织着生疏的谎言词汇：

“嗯，额，就是……其实，他是我朋友，嗯。”

语气平淡，但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生硬感。

“真的？”艾什莉狐疑地挑眉，虽然松开了压制霍克的手，但警惕的目光依旧在他俩之间来回扫视，显然没被这拙劣的解释说服。

霍克如蒙大赦般赶紧坐起来，揉着被按得生疼的手腕，眼中残留着对布莱克的心悸，但求生欲让他强挤出笑容，配合地点头。

布莱克努力维持着正经脸，继续补充道：

“当然。还记得卡罗琳吗？他……呃，我这位朋友，找到幕后黑手了，今天就要把他骗过来绳之以法。”

他试图让语气显得笃定一些。

“……绳之以法？”艾什莉的目光再次落回霍克那张胡子拉碴、写满颓废和惊恐的脸上，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

“他……是Zwei协会的？”她的语气充满了不信。

霍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和痛苦，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努力挺首腰板（尽管因为疼痛显得有些滑稽），干咳两声：

“咳，那个……为了追查罪犯嘛，必要的乔装是基本功！深入敌后，懂不懂？”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经验老道的专业人士。

艾什莉没理会他的辩解，转头盯着布莱克：“真是你朋友？你怎么从来没提过？”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布莱克那层平静的表象。

布莱克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大脑飞速运转，但语言库明显有些匮乏：

“这个嘛，他不就是……额……”他卡壳了，眼神飘忽，似乎在记忆的角落里努力翻找那个“朋友”的名字。

“霍克！”地上的男人赶紧出声提醒，声音带着点急切和谄媚，“哎呀兄弟，你看你，记性还是这么差！”他试图用熟稔的语气化解尴尬。

布莱克立刻“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对对对！霍克！嗨哟，你看我布莱克这脑子……忙昏头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动作略显夸张，“他有说……那个‘罪犯’什么时候到吗？”他把话题生硬地转回正事。

霍克连忙接口，语速飞快：“晚上八点！就在我家！怎么样，头……布莱克……要来我家等着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布莱克，又瞄了一眼艾什莉。

“哦好啊，那我走啦。”布莱克像是完成了一项艰难任务，松了口气，很自然地拍了拍艾什莉的肩膀，示意霍克带路，抬脚就要跟着霍克离开。

“等一下。”艾什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一步上前，拦在了两人面前。

她的目光在布莱克和霍克脸上逡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应该是‘我们’吧。”她强调道，“怎么说，卡罗琳也算是我的朋友。”

她看着布莱克，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别想把我撇开。

布莱克沉默地与她对视了一秒，那双黑瞳深不见底。

霍克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 短暂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最终，布莱克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

踏入霍克所谓的家，一股混杂着汗臭、过期食物、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艾什莉忍不住皱紧了秀气的鼻子，下意识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屋内景象堪称灾难现场。

脏衣服、空啤酒罐、揉成一团的包装纸和各种看不出原貌的垃圾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唯一一张破沙发上堆满了杂物，勉强能坐人的地方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污渍。

墙壁上布满了可疑的斑点和涂鸦，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接触不良、忽明忽灭的灯泡。

“你平时……就住这儿？”艾什莉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环顾西周，眉头拧成了疙瘩，“也不收拾一下？”

霍克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

“额呵呵，那个……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嘛！干我们这行，讲究的是效率，环境什么的……都是浮云！”

他试图用豪迈的语气掩饰窘迫，目光却心虚地飘向角落里那堆昨天被布莱克消灭掉的泡面空箱。

他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们……吃晚饭了吗？”他指望能蹭点吃的，毕竟存货告罄。

艾什莉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现在都七点半了，我们当然吃过了。”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额，也是，哈哈。”霍克的笑容僵在脸上，干笑了两声。

“还有泡面吗？”布莱克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空荡荡的泡面箱子，似乎真的在期待还有存货。

霍克的笑脸瞬间石化，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头儿……” 但话到嘴边，瞥见艾什莉投来的带着探究的目光，他猛地一个激灵，舌头硬生生拐了个弯：

“头……头天！您，你不是把最后几包都吃完了吗？”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辜又无奈。

“噢噢，是这样啊。”布莱克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失望，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点食欲只是错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爬行。

墙壁上那盏破旧挂钟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敲在霍克紧绷的神经上。七点五十……七点五十五……七点五十八……

终于——

“叮咚！”

清脆而突兀的门铃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小屋内的死寂！

三人几乎同时抬头，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霍克粗重的呼吸声和二人瞬间绷紧的身体线条。

布莱克和艾什莉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瞬间贴墙隐匿在门后狭窄的视野盲区。霍克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颤抖着手拉开了门——

“咔哒。”

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挤入，照亮了门前一小块肮脏的地面。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走廊尽头那盏接触不良的应急灯，投下惨白而摇曳的光影，将空荡的走廊映照得如同通往幽冥的甬道。

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门内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