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后巷深宵

钟表的指针在浓稠的黑暗里跳到21：23，啪嗒一声，客厅里漂浮起老式灯晕染的暖光。

注意到布莱克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身为主人的艾什莉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此刻正值盛夏时节，屋内蒙着一层闷热的气氛，艾什莉按动开关，吊在天花板的老式三叶扇突然发出类似管风琴的和鸣。

房间的陈设很老旧，布莱克经过一些木板时会听到奇异的嘎吱声，让他忍不住多踩了几下。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屋内一尘不染，看得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家伙。

推开次卧房门的刹那，堆积的油画框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

“嗯…”艾什莉转头，面露难色，“看来今天你睡不了次卧……你能接受……”

“诶，我能睡这儿吗？”布莱克着有些褪色的沙发的补丁，抬头向艾什莉询问，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呃…喔，好，没问题。”艾什莉看起来松了口气，看了眼浴室，打消了洗澡的想法，“那…早点关灯睡吧，毕竟这儿离巢还挺远的，明天上班得早起。”

“好，晚安。”布莱克头也没抬。

“嗯。”艾什莉顿了一会儿，“晚安。”

走进卧室后，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锁上了门。

布莱克听到了锁舌划入卡槽的声音，不过他并不在意。

这里的环境比起收容单元可好太多了，尽管异想体并不需要休息，但这并不影响布莱克的好心情。

布莱克将掌心贴着冰凉的墙面缓缓游走，鞋跟敲击木地板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荡开涟漪。

当他幼稚地绕完不知道第几圈时，终于心满意足的走向了沙发。

可当后腰刚陷入靠垫，某种坚硬的棱角突然刺入肌肤。

"嘶——"他触电般弹起，五指在褶皱的羊毛毯间摸索。一本书随着他的动作从靠垫缝隙滑落，标题《霸道收尾人爱上我》在壁灯下泛着暧昧的光晕。作者署名"不爱喝红茶"。

"收尾人..."这个陌生的职业称谓在他舌尖滚了滚。

布莱克翻开了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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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6小时后，布莱克合上了那本书，看了眼橘黄色的天花板，他长出了一口气。

是的，他一口气看完了，不过遗憾的是即使看完了他还是没弄明白收尾人是什么东西，这本书的作者似乎并没有相关的注释之类，仿佛这个职业在这个世界司空见惯。

布莱克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一个叫卡莉的最强收尾人，和一个叫加里翁的调律者的相爱相杀。

“所以收尾人……嗯……应该就是负责和别人在床上玩的吧？”布莱克总结道，但事实上，那些玩耍的花样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满的咂吧了下嘴，布莱克抬眼看向时钟：3：12。

布莱克决定再回味一下。

只是他刚坐下来，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他看向时钟，数字跳动，时间来到了3：13。

啪！

屋内突然一片漆黑。

布莱克有些不解的抬头，却只看到了黑黢黢的天花板。

突然，他感觉到了，有某种东西在融化，在翻腾，又或者……在沸腾。

它正在渗透，在吞噬，留下了一种既死寂又鲜活的痕迹。

崩裂、破碎，没有明晰的起点或终点，这一切都模糊交融——

就像海浪。

布莱克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在昏暗的路灯下，一片漆黑中夹杂着些许驳杂的殷红，如同粘腻而又流畅的海浪般滚滚向前。

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但每一个后巷，不，每一个都市的人都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清道夫。

活跃在每天3：13至4：34的族群，是这段被称为“后巷深宵”时间段中后巷真正的主人。

它们每一个个体奔走的速度都相当快，仿佛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们的停留，无论布莱克透过向左亦或是向右看，看到的都只有无尽的漆黑的浪潮。

但那些涌动的浪潮会在在离窗台半米处自动分流，像避开礁石的潮水般绕过这里的窗台。

布莱克体内的触须有些不可抑制的抖动，他的手按在了窗户开关上，仿若下一刻就要从窗户跃出加入这场盛大的游行。

但卧室均匀的呼吸声压下了他的悸动。

对面的公寓突然响起推窗声。斜对面三楼住户的阳台上，裹着塑胶布的条形物体被两根晾衣杆合力推出，在接触到清道夫浪潮的瞬间爆出暗红色血雾。

“……”布莱克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他感到有些荒诞。

第二个裹尸袋砸在防盗网上的闷响让布莱克瞬间清醒。透过玻璃，他看见对面三楼伸出的晾衣杆正在收回，草绿色塑料袋里分明有活物在挣扎。

清道夫的浪潮距离对方坠落的窗台仅有5米，只是奔跑掀起的腥风就足够掀动窗帘。

他推开窗户，微微侧头，颈椎处三根湿滑的触手带着分泌的强粘性液体弹射而出，在裹尸袋坠至二楼高度时完成包覆。

"晚上好。"布莱克对着救回的袋子轻笑，触手灵巧地解开死结。塑料袋撕裂的响动惊动了最近的三只清道夫，它们颈后装载的玻璃罐里，猩红液体随奔跑节奏晃出危险的光晕。

布莱克吹着走调的口哨，一根触须尖端突然膨大成重锤形态。当玻璃罐破碎的脆响混入清扫浪潮时，红雾蒸腾，那几只靠近的清道夫陡然崩解，只剩空荡荡的密封服。

布莱克甩动触须抖落液体，有些不解的端详着自己的触手。

在接触液体的时候，他有一瞬感受到了异样，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注视了一般。

但那感觉转瞬即逝，随后便被一股宛若母亲怀抱般温暖的触觉驱散。

布莱克扣紧窗栓的刹那，几只清道夫的金属靴跟正磕在排水管上迸出火星。它们脖颈处的玻璃罐折射出血色的月光，像一串逐渐远去的红灯笼融入黑暗浪潮。

随后整条后巷重新响起规律的声音。

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对面再没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布莱克有些心虚地听了听卧室的动静，随后盘腿坐下，借着窗外和煦的月光，他再次翻开了那本书。

“第五十西章……甜蜜的礼物……”布莱克翻动着书页，打算再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尝试在脑内复原一下书中的场景。

而脖颈处的甜腻感让他回过神来。

“啊，忘收回来了。”触须钻回体内，带着些塑料的残片，不过它们很快被消化殆尽。

“要不，还是别浪费了……”布莱克喃喃道，触须卷起裹尸袋，将里面的人抖落出来后把整个袋子塞进了嘴里。

比起纯铜的子弹，这玩意儿的味道要复杂的多，但是……

“不如棉花糖……”布莱克自顾自地评价道。

咽下袋子后，布莱克用那双墨色的瞳孔打量了一下这名从袋子中被甩出的少女。

她平躺在地，双手的指甲半数外翻，显然为了逃出生天做过殊死挣扎。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布莱克将书搁在膝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少女缓缓转过头。当视线触及那双眼睛时，她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即疲惫地阖上眼帘：“卡……卡罗琳，先生，我叫卡罗琳。”

卡罗琳的声音极其微弱，几乎被清道夫们沉重的脚步声吞没，但布莱克还是勉强捕捉到了。

“卡罗琳……”布莱克的眼神变得锐利。

“是，先生。抱歉……我身上己经没有‘眼’了。”卡罗琳的声音带着歉意，“但如果您能带我回到K巢的巢区，我父亲……一定会给您一笔丰厚的报酬。”

“不。”布莱克打断她，“我只想问，你了解收尾人吗？”

“……”卡罗琳的头再次转过来，这一次，困惑明显压过了她眼中的敬畏，“您……不知道收尾人？”

“……”布莱克沉默了。

“跑腿，勘察，护卫，校验，暗杀，管家……只要付得起‘眼’，收尾人无所不为。这在都市里……是常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原来不只是负责处理欲望的啊……”布莱克低声自语。

“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

“那……能请您安静一会儿吗？”躺在地上的卡罗琳声音越来越轻，“我……实在太累了，想歇歇……”话音未落，她己闭上了眼睛。

布莱克没有回话，他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似乎永无止息的清扫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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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后巷深宵：指的是发生于后巷每天凌晨3点13分至4点34分这个特定的时间段。在这个由首脑规定的时段内，清道夫会在后巷进行大规模的行动，清理后巷中的垃圾（垃圾是什么你别管）在后巷深宵期间，后巷中的犯罪行动通常不会被追究，除非涉及到破坏居住区，擅闯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