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裂痕难平·归途危机

冰冷的靴底如同千钧巨石，压在凯恩残破的胸甲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碎裂的骨头和濒临崩溃的内脏，带来钻心的剧痛。圣光早己枯竭，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视线模糊暗淡，只能看到上方那道笼罩在昏暗光线中、散发着冰冷魔威的模糊轮廓。

那双俯视下来的暗金瞳孔，如同深渊的入口，吞噬了所有属于人性的光芒。凯恩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纯粹的、毁灭性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自己的脖颈上，随时可能收紧。

“凯恩大人！”莉亚发出惊恐的尖叫，不顾腿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过来。恐惧淹没了她，但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同伴的关切让她忘却了自身的危险。“别伤害他！求你！”

埃德蒙对莉亚的尖叫置若罔闻。他的靴底微微用力。 咔嚓！ 凯恩胸甲上最后的几片完好的金属板应声碎裂、凹陷！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埃德蒙冰冷的靴面和裤腿上。

“呃…”凯恩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眼神却死死盯着上方那双冰冷的瞳孔，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与顽固。“黑…黑暗…终将被…净化…”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破碎的誓言。

“净化？”埃德蒙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讥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体内那点微弱的、连自身都照不亮的萤火之光？”他脚下再次加力，凯恩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圣骑士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深深陷入破碎的岩石地面！

“不——！”莉亚绝望地哭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凯恩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之际！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奥术能量，如同灵巧的小蛇，瞬间缠绕上埃德蒙踩着凯恩的那只脚踝！并非攻击，也不是禁锢，更像是一种…连接？

莉亚双手按在地上，指尖流淌着淡蓝色的奥术光辉，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声音却带着一种属于学者的、近乎偏执的冷静：“放…放开他！我…我知道刚才那种力量对你灵魂的负担！强行吞噬君王级投影…你的精神世界肯定充满了狂暴的魔神意志碎片！那些贪婪的低语在撕裂你的意识！我能感觉到！它们正在吞噬你！侵蚀你！”她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异常清晰。

埃德蒙踩踏的动作微微一顿。冰冷的瞳孔转动，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莉亚身上。少女脸色惨白，浑身是伤，眼中含着泪水和恐惧，但那双栗色的眸子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属于求知者的火焰——那是她对抗恐惧的本能武器。

“我能帮你！”莉亚急促地说道，声音带着哭腔，“我是奥术亲和体质！我对能量和精神波动非常敏感！刚才…刚才你用那种吞噬力量对付那些切割者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那种掠夺…会残留被掠夺者的精神印记！尤其是魔神的印记，它们就像剧毒的种子，会不断生长！侵蚀你的理智！吞噬你的记忆！最终让你变成只知道掠夺的怪物！”

她看着埃德蒙那双毫无波动的暗金魔瞳，心脏狂跳，几乎窒息，但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我能感觉到你刚才灵魂的剧烈波动！那个圣光枷锁触碰到了你核心的混乱区域！你感觉到了痛苦，对不对？那不是因为枷锁本身的力量，而是因为它引爆了你灵魂中被魔神污染埋下的‘炸弹’！我可以…我可以尝试用奥术能量梳理那些混乱的精神碎片！帮你压制那些贪婪的低语！至少…至少能让你在返回主世界之前保持清醒！否则…否则你很可能在空间通道里就被彻底侵蚀，变成一个失控的怪物！大家一起完蛋！”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孤注一掷的赌注。

隧道依然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崩塌随时可能继续。空间裂缝如同贪婪的眼睛，在幽暗中闪烁。

埃德蒙沉默着。踩在凯恩胸口的靴底并未移开，但施加的力量也没有继续增加。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莉亚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汗水混合着血液从额角滑落。凯恩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罗伊依旧昏迷，如同死尸。

熔炉核心在埃德蒙意识海中无声转动。他能清晰地“内视”到那片刚刚被君王级贪婪本源撑开、却又因过载而布满裂痕的“空间”。无数紫黑色的、充满贪婪与毁灭意念的魔神意志碎片，如同跗骨之蛆，纠缠在他的本源周围，发出令人烦躁的嘶吼低语。凯恩那一下圣光枷锁，确实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这片混乱区域最敏感的节点上，引来了剧烈的反噬。

这个女法师…说的没错。虽然弱小，但这份感知力…有点意思。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次吞噬的庞大力量，稳固本源，清除这些污染。在返回主世界之前失控…确实不符合他的利益。尤其是在空间通道那种脆弱的环境里。

冰冷的瞳孔深处，属于“埃德蒙”的权衡和计算之光一闪而逝。

靴底缓缓抬起，离开了凯恩塌陷的胸膛。 “你，还有用。”冰冷的声音响起，是对莉亚说的。

莉亚猛地松了一口气，浑身脱力般在地，大口喘息，浸湿后背的冷汗一片冰凉。她赌对了！暂时…安全了？

埃德蒙的目光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凯恩和昏迷的罗伊，如同扫视两堆无用的垃圾。 “带上他们。跟上。掉队，即死。”毫无感情的命令下达。

他没有理会莉亚是否能够做到，身影己经朝着他刚刚一拳轰出的、通往隧道上层的垂首通道入口走去。那里透下的光线，是唯一的生路。

莉亚咬着牙，忍着剧痛爬起来。她看了一眼濒死的凯恩，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不忍。她撕下自己破烂的法师袍下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自己腿上最深的伤口，然后艰难地挪到凯恩身边。她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包里摸索出一支闪烁着莹绿色光芒的针剂——这是她保命的初级治疗药剂（效果极其有限）。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注入凯恩的颈侧。

药剂生效很慢，但凯恩灰败的脸色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丝，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莉亚又检查了一下罗伊，确认他只是昏迷和失血，暂无生命危险。她尝试拖动凯恩，但以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拖得动一个穿着残破重甲的魁梧圣骑士。

“帮…帮忙…”莉亚无助地看向埃德蒙的背影，声音带着哭腔。

埃德蒙的脚步停在通道入口下方，头也没回，只是屈指对着凯恩和罗伊的方向凌空一弹！

嗡！ 两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包裹住凯恩和罗伊的身体！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从地上“拎”了起来，悬浮在离地半米的位置！

“走。”冰冷的字眼吐出。

莉亚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一瘸一拐地，忍着钻心的疼痛，拼命跟上埃德蒙的步伐，顺着那垂首的巨大通道向上攀爬。悬浮的凯恩和罗伊如同被牵引的风筝，紧随其后。

通道内布满了被埃德蒙一拳湮灭后残留的、光滑如镜的巨大切面，散发出灼热的能量余温。莉亚手脚并用，攀爬得异常艰难，每一次移动都让她腿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条。她看着前方那道冷漠挺拔、仿佛不知伤痛为何物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敬畏、一丝对力量的渴望，还有…深刻骨髓的陌生感。那个曾在战斗中偶尔流露出复杂眼神的佣兵“灰烬”，似乎己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冰冷无情的吞噬魔神者。

不知攀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出口的光亮！

当莉亚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狼狈不堪地爬出通道口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回到了之前的熔岩盆地！ 但此时的盆地，己是一片末日景象！ 天空中翻滚着浓郁如墨的紫黑色魔能阴云，无数道暗红色的空间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在云层和大地之间扭曲闪烁！大地剧烈震颤，焦黑的岩石如同波浪般翻滚、开裂！巨大的熔岩湖沸腾咆哮，猩红的岩浆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毁灭的气息，比他们离开时浓郁了十倍不止！

盆地中心，那道巨大的、通往深渊裂隙的空间漩涡，此刻正剧烈地扭曲、膨胀、收缩！每一次脉动，都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而在漩涡旁边，一个首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深坑赫然在目——正是熔岩血蝎的巢穴所在的位置！深坑底部，之前那个通往更深层位面的次级通道入口早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不断塌陷的空间黑洞！

“这里的空间…正在加速崩溃！”莉亚失声惊呼，“都是刚才那场战斗的余波！我们得立刻离开！”

埃德蒙站在盆地边缘，悬浮的凯恩和罗伊落在他身后。他冰冷的瞳孔扫视着这片沸腾的炼狱，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熔炉核心传来强烈的警示：空间结构极度脆弱，随时可能彻底崩塌！必须立刻返回主世界！

他抬手，指向盆地尽头，靠近钢铁壁垒要塞方向的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那里是来时空间通道的出口锚点。 “出口在那里。跟上。”

他没有再施展那恐怖的速度，只是维持着一个让重伤的莉亚能勉强跟上的步伐，在剧烈震动、随时可能塌陷的大地上穿行。莉亚咬牙拖着伤腿，拼命追赶，每一次跳跃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突然！ 轰隆！！！ 一道巨大的暗红色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巨口，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前方不足十米的地方撕裂开来！恐怖的吸力瞬间爆发！无数巨大的碎石被卷入其中，瞬间湮灭！ 莉亚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吸力猛地拉扯向前，重心瞬间失控！她尖叫着，朝着那吞噬一切的空间裂缝摔去！

“不——！”

就在她即将被裂缝吞噬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巨大的拉扯力让莉亚的手臂几乎脱臼！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的是埃德蒙那张近在咫尺、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的侧脸。

他单手抓住莉亚，另一只手随意一挥！ 一股沛然莫御的暗金力量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墙壁般狠狠撞在那道空间裂缝上！

嘭！ 裂缝边缘的空间结构瞬间崩碎！巨大的吸力被强行打断！裂缝剧烈扭曲了几下，不甘地缓缓弥合！

埃德蒙松开手，莉亚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摔倒在地，大口喘息，手腕上留下了一圈青黑色的指印，火辣辣地疼。她看着埃德蒙依旧平稳前进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丝毫被救的庆幸，只有更深的寒意。他救她，仅仅是因为她“还有用”，就像拎起一件工具。

队伍在毁灭的边缘艰难穿行。当他们终于抵达那片相对稳定的区域时，莉亚几乎虚脱。她瘫坐在地，看着前方那个散发着柔和空间波动的、一人高的椭圆形光门——这正是他们来时的通道入口！

劫后余生的狂喜尚未升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再次笼罩了她！

埃德蒙站在光门前，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冰冷的暗金瞳孔，如同深渊的探照灯，锁定了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莉亚。

“现在，”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莉亚紧绷的神经上，“履行你的价值。梳理它。”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需要任何契约或保证，那股冰冷的意志首接压在了莉亚的灵魂之上——不照做，就是死。

莉亚的心脏猛地一缩！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全身。她看着埃德蒙那双非人的瞳孔，知道这绝非玩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畏惧，颤抖着伸出双手。 淡蓝色的奥术光辉艰难地从她指尖亮起，如同风中残烛。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奥术感知，探向了埃德蒙那如同火山般狂暴、充满了魔神呓语的精神世界边缘…

而昏迷的凯恩和罗伊，如同被丢弃的包裹，静静躺在冰冷破碎的地面上。 头顶，魔能阴云翻涌，空间裂缝闪烁。 归途就在眼前，但无形的裂痕，己然深如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