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钢铁壁垒·暗流汹涌

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钻入莉亚的鼻腔。她蜷缩在审讯室角落那张冰冷的金属折叠椅上，单薄的临时衣物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腿上的伤口虽然被基地的医疗凝胶简单处理过，不再流血，但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撕裂的神经，带来钻心的刺痛。审讯室的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惨白的光线毫无保留地打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映出眼底深处无法驱散的恐惧。

审讯室并不大，除了莉亚坐的椅子，对面还有几张空着的椅子，以及一张光秃秃的金属桌。墙壁是惨白的合金板，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镜，如同冰冷无情的眼睛，注视着室内的一切。她能感觉到镜片后面审视的目光，锐利、警惕，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门无声地滑开。 走进来的两名军官身着UHC钢铁壁垒要塞的深灰色制式军装，肩章表明一个是少校，另一个是中尉。他们的神情如同这房间的墙壁一样冷硬，眼神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和例行公事的漠然。

“莉亚·星语，隶属联合魔法议会第七奥术研究所见习研究员。”少校坐下，摊开手中的电子档案板，声音平板无波。“编号：‘裂隙探查者’小队幸存者之一。汇报你所经历的一切，从进入编号AS-7裂隙开始，首到返回。细节，所有细节，尤其是关于佣兵‘灰烬’。”

莉亚的身体猛地绷紧，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灰烬…那个名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勉强维持的脆弱外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熔岩盆地那惊天动地的君王级投影，闪过那道冰冷身影徒手捏碎领主级魔蝎晶核的恐怖场景，闪过他吞噬君王投影时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非人姿态…还有那双最后看向她时，冰冷、漠然、如同俯视尘埃的暗金瞳孔！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有破碎的呜咽和抽泣。

“莉亚研究员！”中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严厉和不耐烦，“控制你的情绪！这是正式调查！你的证词关系到要塞安全，关系到对AS-7裂隙威胁等级的重新评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我…”莉亚艰难地喘息着，拼命想把那些可怕的片段组织成语言，但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太可怕了…那头怪物…那个眼睛…它在吸我们的灵魂…凯恩队长…他差点死了…罗伊…灰烬…他…他…”

她猛地顿住，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出灰烬吞噬君王投影的事情！那个警告——“说出去，你们三个，连同听到的人，都会死”——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说出那个秘密的瞬间，就是她的死期！

“他怎么了？”少校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紧紧锁定莉亚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灰烬’，他在战斗中表现如何？他最后做了什么？”

“他…他很强！”莉亚避开了关键，声音颤抖而急切，“非常强！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是他…是他击退了那头可怕的君王级投影！是他轰开了崩塌的岩层带我们找到了回来的路！他还…还救了我！在空间裂缝要吞噬我的时候…是他拉住了我！”她语无伦次，试图用灰烬的“功绩”来掩盖那最深层的恐怖，泪水模糊了视线，“没有他…我们谁都回不来！都回不来！”

少校和中尉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充满了不信任。

“击退君王级投影？凭他一个领主级初阶（火系）的佣兵？”中尉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质疑，“莉亚研究员，我们理解你经历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但编造故事没有任何意义！那头熔岩血蝎的领主级能量核心样本是他带回来的，这证明了他的实力和贡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夸大其词！”

“我们没有夸大！是真的！”莉亚激动地喊道，随即又猛地捂住嘴，警惕地瞥了一眼单向玻璃镜，仿佛惧怕某个无形的存在会穿透镜面降临。“那头投影…它叫‘虚空之婪’…非常可怕…灰烬他…他用了一种…非常规的力量…很古老…很…”她再次卡住，脸色惨白如纸，不敢再说下去。

“‘非常规的力量’？”少校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更加锐利，“具体描述！是什么类型的能量？元素？奥术？还是…黑暗？”

“不…不知道…我分辨不出来…”莉亚痛苦地摇头，泪水滑落，“很混乱…很强大…也很…危险…”她只能含糊其辞，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说出真相的冲动。

“危险？”少校穷追不舍，“是对敌人危险，还是对你们危险？凯恩·铁砧圣骑士在医疗舱昏迷前曾短暂苏醒，他极度虚弱，但他的第一句话是用尽力气喊出的‘净化灰烬！他是黑暗亵渎！’。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莉亚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凯恩大人…他果然说了！虽然只是模糊的指控，但这无疑是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不！不是那样的！”莉亚尖叫道，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凯恩队长…他重伤了！他的判断可能受到了精神污染的影响！灰烬…他救了我们！他救了我们所有人！包括凯恩队长！如果不是他，凯恩队长早就死在空间乱流里了！你不能只听片面之词！”

“片面之词？”中尉冷冷打断，“还有罗伊·鼬鼠。那个佣兵虽然还昏迷在医疗舱，但他身上携带的微型战术记录仪的存储器…是空的。被人为清空了所有数据。这又是什么巧合？莉亚研究员，你们三个人，两个昏迷，一个语焉不详、精神几近崩溃…你让我们如何相信‘灰烬’没有问题？如何相信你们带回来的、关于裂隙深处存在君王级甚至更高威胁的情报不是恐慌下的臆想？”

就在这时，审讯室门旁的通讯器红灯闪烁，发出低沉的蜂鸣。少校皱眉，按下接通键。

“……明白。……是，长官。”少校低声回应了几句，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关闭通讯，锐利的目光重新投向莉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莉亚·星语研究员，”少校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锤音，“基于你混乱不清、充满矛盾且无法提供有效细节的证词，以及凯恩圣骑士的指控和罗伊记录仪数据缺失的疑点，我代表UHC钢铁壁垒要塞联合调查组，宣布对你进行暂时隔离审查。在凯恩圣骑士和罗伊·鼬鼠恢复意识，以及‘灰烬’接受完深度精神评估和背景核查之前，你不得离开隔离区，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这是为了要塞安全，也是为了保护你自身的安危。请配合。”

隔离审查！ 莉亚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在冰冷的椅子上，眼中最后的光芒熄灭了。恐惧、无助、巨大的委屈让她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起来。她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被冰冷的怀疑和无形的高墙彻底囚禁。而这一切的根源…那个冰冷的身影…此刻又在哪里？他会遭遇什么？

与此同时，在要塞核心区另一侧，一间守卫森严程度远超莉亚所在审讯室的特殊观察室外。 厚重的铅灰色合金门紧闭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盏代表“检测中”的幽蓝色指示灯在无声闪烁。

门内，是一个同样简洁到近乎压抑的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覆盖着厚厚的吸音和能量屏蔽材料。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椅。 埃德蒙·暗棘，或者说，佣兵“灰烬”，就静静地坐在这张椅子上。

他换上了一套要塞提供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便服，遮掩了他皮肤下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如同熔岩冷却纹路般的暗金脉络。他微微低着头，黑色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也遮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从外表看，他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得难以察觉。只有偶尔从发梢缝隙中泄露出的、一闪而逝的冰冷幽光，才能窥见一丝隐藏在这平静表象下的恐怖本质。

他的对面，隔着一块同样巨大的单向玻璃镜。镜子的另一边，是一间灯火通明、布置严谨的监控室。

监控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要塞最高指挥官，维克多·斯通将军，肩章上的将星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他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刚硬，眼神锐利沉稳，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他双手按在宽大的控制台上，身体绷得笔首，死死盯着屏幕上埃德蒙那静止如雕塑的身影。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各项生理指标的读数：体温低于常温，心跳缓慢平稳得不似人类，脑波活动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极度内敛却又蕴含着恐怖能量的低频波纹。

“将军，”旁边一位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技术主管擦着额头的冷汗，指着屏幕上那诡异的脑波图像，“这…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数据库范围！平静状态下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能量场？这绝不是普通的领主级超凡者能达到的境界！还有他的生理指标…体温、心跳、新陈代谢速率…都远低于正常人类标准，更像是…某种冷血高等掠食者！我们最先进的生命探测仪对他体表残留能量波动的初步分析…显示出复合型态！除了他登记的火系能量残余，还有远超记录的深渊魔能残留峰值…以及一种…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无法解析的黑暗本源波动！这…这太不正常了！”

维克多将军的脸色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裂隙守卫战，见过无数强大的超凡者和可怕的魔物，但眼前这个“灰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内心深处都泛起一丝本能的寒意——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层级、源自生命本质的、上位掠食者的压迫感。

“圣光教会那边有什么反应？”将军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审判庭的‘净炎之手’小队己经抵达要塞！”副官立刻汇报，声音带着紧张，“由审判官马尔斯亲自带队！他们要求立刻接管‘灰烬’，进行‘黑暗甄别’！态度极其强硬！凯恩圣骑士是黎明之锤的重要成员，他的指控非同小可！而且…据说教会内部的某种‘圣光预警阵列’在灰烬返回的那一刻，就发出了极其强烈的警报信号！”

“魔法议会那边呢？”将军转向另一边。

一位身着深蓝色法师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法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中闪烁着学者特有的狂热与凝重：“议会总部刚刚传来的最高优先级加密指令。‘星语’研究员的精神状态报告和她语焉不详的证词中，提到了‘古老的’、‘非常规的’力量描述，议会高层对此极度关注！他们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灰烬的‘完整性’，必须进行深入的能量本源分析和精神测绘！议会认为，他身上可能蕴含着颠覆现有魔法理论甚至对抗裂隙魔神的关键奥秘！绝不能让审判庭那帮狂信徒把他‘净化’了！”

军方、教会、议会…三方势力的诉求尖锐对立，如同三把利刃抵在了维克多将军的咽喉。

要塞指挥官的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屏幕上，那个代号“灰烬”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却散发着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恐怖压力。一个能带回君王级能量核心样本、同时在各方最尖端仪器检测下呈现出如此诡异数据的“佣兵”…他究竟是什么？是人？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通讯兵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敬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报告将军！紧急军情！要塞西南侧，‘焦痕峡谷’方向发生大规模空间震荡！侦测到超大型黯夜裂隙生成反应！能量读数…君王级！至少是君王级高阶！并且…并且有大量高能生命反应正在涌出！前线观察哨最后传回的画面…是…是‘骸骨战团’！还有…深渊炎魔！数量…无法估算！”

轰——！ 如同在压抑的油锅里投下了一颗火星！ 监控室内瞬间死寂！ 君王级高阶裂隙？！骸骨战团？！深渊炎魔？！这绝不是寻常的魔兽潮！这是足以瞬间撕裂要塞外围防线，威胁核心区的灭顶之灾！在这个节骨眼上？！

维克多将军猛地抬头，如同惊醒的雄狮！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单向玻璃镜后那个依旧平静的身影，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兵力捉襟见肘… 三方势力纠缠不休… 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疑点重重却拥有恐怖实力的“灰烬”…

将军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充满了决断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通知各方！”将军低沉的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最高级别军事会议！立刻！马上！地点…就在这间观察室隔壁！把‘灰烬’…也带上！”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屏幕上埃德蒙的身影上。

风暴，己然来临。而这个神秘的“灰烬”，是被风暴撕碎，还是成为那撕碎风暴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