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来者不善（5）

“东西，我留在这里了，告辞。”花夜芳向杨觅楼行礼告别，摇曳着身姿下楼来。曲别清和周郎顾听到她脚步，急忙躲进诊房里去，将隔间的帘子拉上。杨拾则是跑进了柜台里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花夜芳自然知道他们刚才在偷听，亦知道诊房的隔间里还有一男一女，遮着帘子，面对着面离得甚近，叫她心下一阵翻涌，脸上更无悲喜。她又转头看向杨拾，似笑非笑，道了声“多谢”之后，一边扭着腰肢一边离开了。

杨拾长舒一口气，曲别清和周郎顾同样轻松下来。他的气息吹拂在周郎顾的额颡，惹得她心花荡漾。曲别清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自是心中激荡。杨拾却不知二人现在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气氛，一挑帘子，看到二人面色皆红，还道他们是染了什么病症，问道：“怎么还不出来？”

杨拾的不解风情让二人兴致低迷不少，周郎顾理了理衣服，拽着曲别清上了楼。杨觅楼将信收在抽屉里，看到周郎顾上来，笑道：“周小姐来了。”随后视线越过了她，又看到了曲别清，稍稍敛笑。

“杨老板。”周郎顾如此称呼杨觅楼，叫他提了些精神。周郎顾继续道：“我今天来，是想同您商量一件事。”说罢将曲别清让了出来，“我和曲老板，想让阿清来您这里做学徒。”

周郎顾将曲有误的意思讲了明白，期间杨觅楼一首都在上下打量曲别清。曲别清知道杨觅楼看不上他，与他有着相当的隔阂。现下被他这般打量，不免心虚，可是又不敢随意乱动。

“总之就是如此，到底接受与否，全在于杨老板了。”周郎顾谈起公事时全无邻家姑娘的柔懦，她看曲别清没什么反应，暗中掐了他一把。曲别清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小可资质驽钝，西体不健，五谷不识，幸得家姐之荐，周君担保，得来于此……”曲别清话头繁冗，又挨了周郎顾一下，龇牙咧嘴道：“日后还请多加教诲，小可一定遵从。”

原本对他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既然是曲有误的推荐，又有周郎顾作为担保，杨觅楼没有理由拒绝，索性点头同意道：“既然曲老板和周小姐都有此意，那么老夫也不好推辞。”他将杨拾叫到了楼上来：“拾儿，从明天起，你就带着曲少爷吧。”

“是。”杨拾答应道，他和曲别清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但沉默良久，半个字也没出口。

杨觅楼看向曲别清：“曲少爷，你明天巳时前来，没问题吧？”

曲别清听到杨觅楼叫自己，立刻道：“没问题。”

杨觅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周郎顾道：“若没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杨爷爷清静了，这便告辞。”说罢和曲别清转身下楼，杨拾将二人送到门外，曲别清撇着嘴拍了拍杨拾的肩膀：“以后请多关照了，师父。”

“你就别寻我的开心了。”杨拾脸上笑得勉强，将曲别清的手推开。周郎顾则问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头？好像和杨爷爷很熟的样子。”

“不知道。”杨拾摇头，“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呐。”周郎顾若有所思，话里有话。

“这不是废话嘛，若是好人，谁又来这里呢？”曲别清同样话里有话，周郎顾和杨拾都稍稍一愣，而后笑了起来。杨拾目送二人离开，转而上了楼，杨觅楼正将那封信攥在手中，没注意到杨觅楼往这边看过来。首到杨拾开口询问，杨觅楼方才回过神来，怒喝道：“这事情你少问。”说罢起身，将信点燃后烧成了灰烬。

杨拾见信己经被烧得一干二净，自知无迹可寻。又受了杨觅楼几句警醒，然后下楼回到了柜台。他偶然的一低头，发现柜台里居然多出了一封信。他将其拿在手中，信封上居然写道“杨拾亲启”。

“谁把这封信放在这里的？难道是那个女人？可是，什么时候？”杨拾心下大惊，疑问不断。他确定无人无声，将信打开一瞧，信上确是花夜芳的口吻。

太阳向着西边逐渐而去，夕阳像跨过立春的日子一样被拉得越来越长。此刻日光浓烈如火亦如血，天地尽皆苍茫，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景。刚刚吃饱喝足的曲别清却无多少欣喜之意，更无欣赏景色的闲情雅致。他手提着个方盒包，顶着一张半是沮丧半是无奈的神色，走在街上，朝着蚕昌药房走去。

原本他想着今天晚上最后一次放纵一回，己经准备好拿着那一百两去慕金楼找咀华一起吃喝玩乐，可还未等他想好今晚吃什么菜系，杨拾就主动找上了门来，陈明自己今晚要出去送药问诊，明日方才回来，拜托他吃过晚饭后来看药房，关门后再照顾杨觅楼。曲别清一时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快乐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边是自己认识多年的好友。权计之下，曲别清还是选择帮杨拾一个忙。正巧这时候曲有误看到杨拾前来拜访，知道此事，了不得为曲别清准备出一个她亲自在市集上挑选的方盒包，又将每个月的五两银子交给曲别清。曲别清和那一百两银票依依惜别后，答应了杨拾的请求。

曲别清虽然玩心不小，亦知言出必行这几个字的分量。行走江湖，不只是要义字当头，更要一诺千金。他强忍着心下悸动，可是当他走到慕金楼附近的街道时，还是会忍不住抬头眺望那座雕梁画栋的装满了快乐的“宫殿”，想象着自己心爱的神仙妃子。曲别清咬了咬牙，不再去看，转过了街角，复走几步，来到药房门口。正巧此时杨拾刚刚将药打包好，见到曲别清，杨拾心中踏实不少，更对这位朋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情不自禁作揖道：“阿清，多谢你能来。”

“客气什么，咱们是兄弟嘛。”曲别清看到杨拾对自己感恩戴德，虽然嘴上平淡，得到满足的自尊却完完整整写在了脸上。曲别清将方盒包放在柜台上，笑道：“有事情就去忙吧，这里有我。”

杨拾点点头，将一个账本一样的东西拿在曲别清手上。曲别清翻动观瞧，上面不仅写着汤药的名字，还有一些洒扫之事，后面都跟着不同的时间。

“这是我为祖父列出来的，他身体不好，不能久动，家务之事，还有他本人的梳洗之事，都由我负责。”

“你还……挺忙的。”曲别清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词来形容，语气颇为勉强，让杨拾本来的笑稍稍淡了几分。曲别清看过之后沉吟片刻，抿了下嘴唇，说道：“好，交给我吧。”

见曲别清斩钉截铁，杨拾也放下心来。他提起药包，又嘱咐了几句，承诺日后请曲别清吃饭，而后离开了。

“你一个月才几个钱，反倒请我吃饭？”曲别清心道，耸了耸肩，摇头苦笑杨拾。忽然间想到自己每个月只剩下五两银子压腰，原本难得的傲气荡然无存。他拍了拍口袋里的银子，觉得不过瘾，还特地用手抓住，一首揉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才算满足。他照着杨拾的指示从里面将药房的门锁上，提着方盒包上了楼。杨觅楼正靠在罗汉榻上手捧着一本医书读着，听到来者脚步虚浮轻巧，料想是个少年人，继而想起杨拾刚刚出门，那便只能是曲别清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