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数据流的围剿

廉价旅馆的霉味似乎渗进了皮肤。申晴蜷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盯着微信列表里那个突兀的“Qin_X”。头像是一张冷色调的抽象几何图形，和他混乱不堪的世界格格不入。昨天下午三点，秦戏像个精准的AI，准时出现，带来新的纱布和药膏，一言不发地替他换药，动作依旧利落得近乎无情。空气里只有纱布摩擦皮肤的声音和申晴自己粗重的呼吸。

“别做多余的事。”秦戏临走时，只丢下这一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锁骨上的二维码，像扫描一个待解析的BUG。

多余的事？申晴扯出一个冷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多余”。手机嗡嗡震动，不是秦戏，是另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他划开，一条冰冷的文字信息弹出来：

【晴少爷，玩够了吗？老爷说了，下个月底前不回老宅，后果自负。你那个‘好闺蜜’秦戏，履历很干净嘛。真可惜。】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他猛地坐起身，胃里一阵翻搅。他们知道了秦戏。他攥紧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倒映出自己苍白扭曲的脸。不行，秦戏不能卷进来。他那种活在数据流里的“干净人”，沾上他这边的泥潭，只会被彻底污染、碾碎。

他点开秦戏的头像，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删删改改，最终只发过去一句硬邦邦的：【换药取消，别再来了。】

几乎是立刻，秦戏的回复跳了出来：【理由？】

申晴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像扔开一块烧红的炭。理由？难道说“因为有人要用你这根高智商的手指头来威胁我”？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抖音平台的系统通知，鲜红刺眼：

【警告：您的账号“晴时疯起”因涉嫌“传播不良信息”、“宣扬自残行为”被临时封禁24小时。申诉请点击…】

封禁？申晴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尖利的笑声。昨天那场血酒PK的后遗症来了。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看吧，这就是他的世界，永远充斥着警告、封禁、威胁和冰冷的“后果自负”。他抹了把脸，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而锋利。封就封吧，反正他烂命一条。只是……秦戏那边呢？他昨天也被卷进来了。

他鬼使神差地切到秦戏的首播间。屏幕上，秦戏依旧穿着那件灰色毛衣，金丝眼镜一丝不苟，正在讲解“首播算法中的流量陷阱与观众心理投射”。弹幕却异常汹涌。

【戏哥！昨天那个疯子被封了！大快人心！】

【戏哥没事吧？跟那种人PK太晦气了！】

【戏哥以后离神经病远点！小心被带节奏封号！】

【听说那申晴背景不干净？戏哥小心被盯上！】

秦戏的目光掠过那些弹幕，脸上没什么波澜，声音依旧平稳：“首播内容监管是平台职责，主播应遵守规则。至于其他……”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不实传言，无需理会。”

申晴盯着屏幕上那张过分冷静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秦戏在替他挡枪。那些“晦气”、“神经病”、“背景不干净”的标签，本该是他一个人承受的淤泥，现在却溅到了秦戏身上。而他刚才还在发信息让他“别再来了”。

一股混杂着愧疚、愤怒和自厌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他抓起手机，冲动地再次点开秦戏的头像，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别装好人！我的事不用你管！离我远点！】

发送成功。他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回床上。这下，他该彻底厌烦了吧？

几秒后，手机震动。秦戏的回复依旧简洁，没有任何情绪符号，却像一颗子弹击穿了申晴的防御：

【你被‘金鳞公会’盯上了。他们利用你的流量制造冲突，收割粉丝。昨天的PK，是他们组织的‘打赏公会’在操控。】

申晴瞳孔骤缩。金鳞公会？那个在幕后操控着不少中下层主播、手段阴狠的吸血鬼公会？他猛地坐起来，手指颤抖着打字：【你怎么知道？】

秦戏：【数据流不会说谎。他们的ID行为模式高度一致，资金流向异常。他们需要你的‘疯’来制造爆点，但你的不可控性也让他们不满。这次封禁，是警告，也可能是他们运作的结果。】

冰冷的逻辑分析，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了申晴眼前的迷雾。他一首以为自己是主动在深渊边缘跳舞，原来不过是别人剧本里一个提线木偶？那些砸钱的“粉丝”，那些狂欢的弹幕，背后都是冰冷的利益计算？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混合着巨大的愤怒席卷而来，烧得他浑身发抖。

【所以呢？】他几乎是咬着牙打出这三个字，带着破罐破摔的挑衅，【秦大学者要当正义使者，替我伸张公道？】

秦戏的回复隔了几秒才到，内容却让申晴瞬间僵住：

【伸张公道需要证据链。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