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烽火试玉

腊月廿三，雁门关烽燧燃起赤烟。

宋辞勒马立在辕门前，玄铁甲胄压得肩骨生疼。关外朔风卷着沙砾打在面甲上，远处地平线腾起的烟尘里，隐约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殿下还是回帅帐妥当。”亲兵统领赵擎攥紧缰绳，“突厥前锋离此不过十里...”

“十里？”宋辞突然扬鞭指向烽燧台，“江迟的帅旗插在那儿，本殿的枪便指到哪儿！”马鞭破空声惊起飞沙，将士们的目光钉子般扎在他背甲上——这位被皇帝“发配”来军前历练的九皇子，头一日便撞上突厥主力叩关。

帅帐帘幕猛地掀起，江迟一身墨鳞细铠逆光而立：“赵统领，带二百轻骑绕到黑石峡。”他抛来半枚虎符，冰棱似的目光刮过宋辞，“至于殿下，既爱看烽火...”玄铁护腕突然扣住宋辞腕骨，“随本帅登台！”

烽燧台高逾十丈，狂风卷得旌旗猎猎作响。江迟将鎏金望筒塞进宋辞手中：“东南五里，黄云压顶处。”

铜镜里映出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玄甲将领却俯身抓了把沙土：“西风急，沙粒棱角分明。”他摊开掌心，沙砾被风吹出尖啸，“突厥人战马钉的是圆头蹄铁，跑不出这等声势。”

宋辞心头骤凛：“疑兵？”

“是军功。”江迟突然拽着他蹲下，三支鸣镝擦着头盔飞过！箭矢钉入瞭望柱的瞬间，他反手甩出腰间链镖，百步外草甸里溅起一蓬血花。

“左贤王的金雕卫。”江迟扯回链镖，镖头勾着半片带刺青的头皮，“专杀望风的斥候。”他将血淋淋的皮肉甩下高台，底下将士轰然喝彩。

宋辞胃里翻腾，强自镇定：“将军带我来，就为看这个？”

江迟的刀鞘突然压住他后颈：“看下面！”——只见赵擎的轻骑刚进黑石峡，两侧崖顶竟滚下无数着突厥皮袄的草人！

“醉骨香。”江迟弹指将药粉撒入风中，淡黄烟雾顺西风灌入峡谷。不过半盏茶工夫，埋伏的突厥兵如醉酒般踉跄现身，被轻骑砍瓜切菜般屠戮。

血腥气顺风飘上高台。宋辞攥紧冰凉的望筒：“将军早知道...”

“臣还知道，”江迟猛地扳过他肩膀，“殿下袖袋里那包伽蓝香，遇火则爆！”刀尖挑开宋辞袖袋，香粉倾泻时被火星点燃，轰然炸开一团蓝焰！

热浪灼面。宋辞跌坐在地，看着江迟铠甲的鳞片被熏出焦痕：“你何时...”

“雪贵妃的信使今晨被捕。”江迟踩灭余火，抛来半截烧焦的竹筒，“‘吾儿亲启’西字，是二皇子府幕僚仿的。”他扯开衣襟，心口旧疤被灼得发红，“殿下若真点了这香，此刻我们己葬身火海。”

关外突然响起号角。真正的突厥主力如黑潮般涌来，当先万骑俱是铁甲覆面！

“赤焰军...”江迟瞳孔缩紧，“红莲教的余孽竟投了突厥！”他劈手夺过鼓槌，烽燧台响起三急两缓的鼓点。关内弩车齐转，寒铁箭镞对准了冲锋的敌阵。

宋辞突然按住鼓槌：“不能放箭！”

江迟腕骨发力将他震开：“军令如山！”

“看他们的马镫！”宋辞嘶吼。望筒里清晰映出敌骑马镫上系着的红绳——与雪贵妃为他编的长命缕同出一辙！

鼓声骤停。江迟夺过望筒细看，脸色倏变：“是朔州百姓！”铁甲下分明是被掳的昭国子民，铁面罩焊死在颅骨上，喉间锁着浸毒铁链！

突厥阵中升起狼头大纛。左贤王的笑声顺风传来：“江将军！这三千‘血奴’的锁链钥匙，可在您旧相识手里！”阵前推出个囚车，披头散发的妇人抬头瞬间，宋辞如遭雷击——

“韩夫人？！”雪贵妃的乳母，握有红莲教秘典的关键人物！

江迟的指节捏得望筒咯吱作响。宋辞突然解下佩剑：“给我三百死士，我去救人。”

“殿下可知钥匙在何处？”江迟冷笑。

“在将军心里。”宋辞剑尖忽地刺向江迟心口！剑锋撞上护心镜的刹那，他旋身挑开将军束甲丝绦，暗袋里滑出枚赤玉钥匙，“红莲圣女的‘心血钥’，能解天下百锁——韩夫人西十年前给将军父亲的定情信物，我没说错吧？”

风沙迷眼。江迟盯着心口剑痕，突然纵声长笑：“好！好个九殿下！”他劈手斩断帅旗绳索，玄色大纛如黑龙覆在宋辞肩头，“这三百人归你。半炷香内救不出人...”刀锋突然架在自己左臂，“臣便断此臂，血祭雁门关！”

一个时辰后，宋辞带着人平安归来，就在他打算和江迟交代时，看到江迟冲向他，耳边传来箭的破空声，眨眼间他己被江迟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入鼻孔

江迟受伤了！！！

残阳如血。宋辞和战士们带着昏迷的江迟退回关内，背后箭囊空空如也——最后一支凤翎箭，己钉进左贤王坐骑的眼窝。将士们的欢呼声里，他摸到江迟手臂处渗血的绷带，忽想起画舫那日的耳语：

“九殿下的命现在是我江迟的棋。”

他蘸着血在残甲上画了朵红莲。这棋局既己见血，那便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