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语渐明

林昭的手腕被余铁攥得生疼。

老人枯树皮般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肉里，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块青铜炉片时，指节都在发颤。

炉片不过巴掌大，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痕，在黑市摇曳的气灯光下泛着幽蓝，像块浸在深潭里的古玉。

“这是...我师父的师父留下的。”余铁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当年他说，这炉片能引动玄炉的真灵...”

林昭指尖刚触到炉片，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热意。

九窍玄炉在丹田处剧烈震颤，九道星纹同时迸出红光，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投下团模糊的光影——那是座青铜古炉的虚影，炉身裂痕竟与余铁手中的炉片严丝合缝，像两片本就该拼在一起的残页。

“走！”余铁猛地抽回手，将炉片塞回怀里时带翻了腰间的工具袋，铁锤、凿子“叮叮当当”滚了满地。

他弯腰去捡，林昭却看见他后颈的青筋绷成了两条线，“回铁匠铺，有些事...该跟你说了。”

黑市的更鼓敲过三更。

林昭跟着余铁穿过两条暗巷，鞋底碾过潮湿的青石板，耳后还响着鬼手孙方才的尖叫。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市令牌，令牌边缘还带着那人掌心的汗湿，像块烧红的炭。

铁匠铺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余铁反手闩上门闩，又用铁砧顶住。

小院内飘着隔夜的铁锈味，风箱半开着，炭盆里的余火还泛着暗红，映得老人的脸忽明忽暗。

“你怀里的玄炉，不是凡物。”余铁从怀里掏出那炉片，这次用块旧布包着，“当年我在青霄宗当外门大弟子时，曾见过古籍记载——上古有座太虚玄炉，九窍通三千道，能炼天地未生时的混沌气。”

林昭的呼吸一重。

他想起玄炉觉醒那日，自己在深山老林里被妖兽追得滚下悬崖，撞在块破石头上，然后那炉就突然出现在识海里。

原来不是石头，是...

“后来呢？”他问，喉结动了动。

余铁的指甲深深掐进布包：“后来九大宗门崛起，发现这炉能破他们的炼器垄断。

有位器道大能想以凡人之身重立炼器规则，说‘道在炉中，不在门中’，结果被九宗联手镇压。

他们把那大能的道基炼进九块炉片，分镇九州，说要等’命定之人‘来解。“

林昭的手不自觉摸向颈间。

那里挂着块褪色的木牌，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能保平安”。

此刻木牌贴着皮肤，竟也微微发烫。

“你获得玄炉那天，是不是带着这东西？”余铁突然盯着他的手，“我师父说过，太虚玄炉认主需’命魂引‘，是种用凡人执念炼的护身符。

你娘...可能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小时候总问娘护身符上的纹路像什么，娘说“像炉纹”。

原来不是巧合。

“嗡——”

识海突然响起古钟般的清鸣。

林昭眼前浮现出玄炉的虚影，炉灵枢机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得像在耳边：“此乃太虚玄炉残片之一，其余八块散落于世。

集齐九片，九窍重开，可贯通三千大道。“

余铁的老眼瞬间：“是枢机...当年我师父说，炉灵每百年醒一次，原来在等你。”

院外突然传来衣袂破空声。

林昭本能地挡在余铁身前，玄炉在丹田处凝成热流。

门闩“咔”地断裂，夜枭像道黑影闪了进来，腰间佩剑的寒芒映得他眉眼如刀。

“林昭。”夜枭抛来块金色玉牌，玉牌上九道纹路流转，正是九大宗门的标志，“千器阁七日后来人，要考你’器道三关‘。

过了，入宗；不过...“他目光扫过余铁怀里的炉片，”九宗的规矩，你该听说过。“

林昭接住玉牌，掌心被烫得发麻。

他想起方才赌斗时夜枭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块待琢的玉，又像在看团随时会烧起来的火。

“为何是我？”他问。

夜枭转身要走，脚步顿了顿：“因为你用寒髓晶和玄铁炼出五行炉芯那天，九宗的传讯玉符全炸了。

他们怕的不是你，是你炉里的东西。“

门“砰”地关上。

余铁凑过来，盯着林昭手里的金牌：“千器阁的考核...是九宗试探你的手段。

他们要确认玄炉在你手里，是威胁，还是能为他们所用的工具。“

林昭低头看着颈间的木牌，又摸了摸丹田处的玄炉。

两种热度交缠，像两股绳拧成了一股。

他想起娘临终前的话：“昭儿，咱们是凡人，但凡人也能生火，能炼出比天还硬的铁。”

“炉中有道，我自前行。”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锤击。

余铁突然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里，有几道影子在铁匠铺外的墙根闪过，其中一个佝偻的身影他认得——是鬼手孙。

那老东西捂着被夜枭甩在地上的炼器令，指节捏得发白，正和几个黑市器师交头接耳。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几团黑影消失在巷口。

玄炉在他体内轻轻震颤，像在提醒什么。

他握紧怀里的炉片，将金牌收进衣襟最里层。

该来的，总会来。但这一次，握炉的手，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