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市再斗

巷口的黑影消失后，林昭在铁匠铺里坐了半宿。

余铁往炉子里添了三次炭，火星子噼啪炸响时，他听见少年指节抵着桌沿的轻叩声——一下，两下，像在数什么。

“鬼手孙不会罢休。”余铁把最后半块烤薯推过去，炉灰落进他花白的胡子里，“那老东西昨天赌斗输了面子，又被夜枭踩了炼器令，今天保准要找补回来。”

林昭咬了口烤薯，甜香混着焦糊味在舌尖漫开。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玄炉在丹田处微微发烫，像在应和余铁的话。

果然，当晨雾刚漫过青瓦檐角时，铁匠铺的木门就被拍得山响。

“林小友！”鬼手孙的公鸭嗓裹着风灌进来，“黑市规矩，输家三日可再约赌斗。

我备了三轮比试，赢了给你’炼器令‘，输了么...“他顿了顿，”把你那炉片借我瞧半日。“

林昭掀开门帘，正撞见鬼手孙那张皱巴巴的脸。

老家伙今日穿了件簇新的青布袍，腰间却还挂着昨晚被夜枭踩裂的炼器令，碎玉片蓬得叮当响。

他身后站着西个精瘦汉子，衣襟下隐约露出铁锤、刻刀，都是黑市上混饭吃的器师。

“为何选我？”林昭问，目光扫过鬼手孙泛青的眼尾——那是昨夜被他炼的短刃震伤的痕迹。

“就为你前日说的‘凡铁炼道心’。”鬼手孙阴恻恻笑起来，“黑市的器师们都想瞧瞧，没了余老帮衬，你这野路子能走多远。”他侧过身，露出身后抱臂而立的夜枭。

黑衣巡使腰间的佩剑映着晨光，剑尖正对着林昭的咽喉。

“赌斗由我主持。”夜枭的声音像冰锥戳进棉絮，“三轮定胜负，公平。”

林昭摸了摸颈间的木牌，又按了按丹田的玄炉。

玄炉忽然震颤，他听见枢机的低语：“局。”

“赌。”他说。

黑市的演武场设在废弃的石矿里。

林昭跟着众人走下石阶时，听见西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石缝里、断墙上，藏了不少看热闹的散修。

鬼手孙的算盘他明白：若他输了，玄炉秘密曝光；若赢了...林昭瞥向夜枭，那柄剑还在晃，像在丈量他的斤两。

“第一轮，炼剑。”鬼手孙扔来块黑黢黢的铁锭，“材料我备的，你用它炼把能砍断玄铁的剑。”

林昭接过铁锭，指尖刚触到表面，玄炉就嗡鸣起来。

他闭眼感知——铁锭里裹着三缕赤焰金的杂质，看似寻常，实则会在熔炼时引发灵脉紊乱，轻则断剑，重则炸炉。

“好材料。”他睁眼笑了笑，“劳烦借个风箱。”

鬼手孙的眉毛挑了挑。

林昭蹲在炭炉前，将铁锭投入火中。

玄炉在识海显形，九道星纹流转，自动解析出杂质的位置。

他抓起铁钳翻动，每翻一次，炉温就跟着微调——这是余铁教他的“看火诀”，但此刻他的手比往日更稳，因为玄炉在告诉他：第三翻时，杂质会浮到表面。

“叮！”

铁锭裂开条细缝，三缕赤光窜出。

围观的散修发出惊呼。

林昭抄起淬灵水泼上去，蒸汽里，他看见铁锭褪去黑壳，露出内里雪银般的精铁。

“好个‘借火提纯’！”余铁在人群里喊，声音带了颤。

接下来的锻打顺得惊人。

林昭的铁锤落点精准，每一记都敲在玄炉提示的“气眼”上。

半个时辰后，一柄三寸短剑搁在石案上，剑脊泛着冷光，像要把空气割开。

“试剑。”夜枭扔来块玄铁牌。

林昭握剑轻划，玄铁牌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如镜。

鬼手孙的脸白了一瞬，又堆起笑：“第一轮算你过，第二轮...炼符阵。”

第二轮的材料更寒酸——只有三块赤脉铁，指甲盖大小。

“用最简材料布防御阵，能扛住我弟子的法诀。”鬼手孙招了招手，一个黄衣少年走出来，腰间挂着七盏青铜灯，“他修的是‘离火诀’，最弱的火球术也有练气五层力道。”

林昭捏着赤脉铁，玄炉立刻展开推演。

赤脉铁擅导灵，但三块太少...他忽然想起余铁说过的“聚灵阵缩印法”——把阵眼叠在阵基上，用灵脉循环代替灵石供能。

他指尖凝出一丝灵力，在赤脉铁上勾勒纹路。

玄炉的星纹跟着闪烁，每道刻痕都精准到毫米。

当第三块铁锭落定，三个微型阵盘在石案上连成三角，隐约有青雾流转。

“放术。”夜枭说。

黄衣少年掐诀，掌心腾起红球。

火球撞向阵盘的瞬间，青雾突然暴涨，形成个透明光罩。

火球在光罩上炸开，却只掀得光罩晃了晃，连阵盘都没碰着。

“这是...聚灵阵？”人群里有人惊呼，“三块破铁也能布？”

鬼手孙的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向夜枭：“第三轮，由巡使大人出题。”

夜枭的手指叩了叩剑柄：“炼‘五行归元丹炉核心’。”他从袖中取出块寒髓晶，“用这个，三炷香时间。”

林昭的呼吸顿了顿。

寒髓晶主水，丹炉核心却要调和金木水火土，这是要他用单一灵材逆推五行平衡？

玄炉在识海疯狂转动，星纹连成光网，将寒髓晶的属性拆解重组——他忽然想起余铁说过，古修炼器从不用死规矩，“灵材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抓起寒髓晶，在掌心注入灵力。

晶体内的寒气被抽离，凝成细流，又引着炭炉的火气、石案的土气、自己体内的木气、短剑的金气...五种灵气在寒髓晶表面交织，形成个旋转的光涡。

“成了！”余铁喊。

林昭松开手，一颗鸽蛋大的晶体悬浮在石案上。

晶体表面流转着五色光晕，每转一圈，就有一缕灵气被吸入，又被吐出更纯净的形态。

“这是...循环炉芯？”夜枭的瞳孔缩了缩。

鬼手孙的脸彻底青了。

他望着林昭腰间新挂的炼器令——黑铁铸的令牌，刻着“黑市”二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林小友好手段。”他干笑两声，转身要走，却被林昭叫住。

“孙师傅。”林昭摸出块碎玉，正是昨夜鬼手孙被踩裂的炼器令，“您的东西，收好了。”

鬼手孙的手在发抖。他一把抢过碎玉，消失在石矿的阴影里。

人群渐渐散了。

夜枭临走前瞥了林昭一眼，没说话，只将腰间的剑往鞘里推了推——这次，剑尖不再对着他。

余铁蹲在石案前，盯着那枚循环炉芯发愣。

林昭刚要开口，老人突然从怀里摸出块青铜片。

炉片布满裂痕，却能看出九道星纹的轮廓，和玄炉虚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昭儿...”余铁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他说，等炉灵再醒时，要交给能...能握住炉的人。”

林昭接过炉片。

玄炉在体内轰鸣，他仿佛听见万年前的风声，裹着铁与火的气息，从裂痕里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