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进后山

现在……她被带走了。被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外乡人带走了，目标还是那吃人的后山！

王婆子浑浊的眼睛里，恐惧依旧浓烈，但一种扭曲的、带着毒刺的庆幸却如同杂草般疯狂滋生。

走了……走了好啊！

那个邪祟，那个灾星，终于离开了这个家！再也不会在眼前晃悠，再也不会让她日夜提心吊胆，担心哪天报应就落到自己或者儿子头上！

她甚至希望……那些外乡人就把她永远留在后山！让那吃人的地方彻底把她吞掉！就像以前那些不知死活进去的人一样，连骨头渣子都别剩！这样，这个家就彻底干净了！彻底安全了！

王婆子扶着冰冷的土墙，艰难地、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轻松。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破败的柴房，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邪物”的气息。她狠狠地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如释重负的寒意。

“走了好……走了干净……”她嘶哑地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都是命……都是她的命……怨不得我……” 她不再去想罗宛清被带走时那惊恐绝望的眼神，也不去想她即将面对什么。她只想把这个缠绕了她十几年的噩梦，连同那个“邪性”的孙女，一起彻底埋葬在后山的黑暗里。

她蹒跚着走向堂屋，背影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异常佝偻，却又透着一股卸下千斤重担般的、扭曲的轻松。

而在村长家，气氛却截然不同。

罗宛清被莉莉牢牢控制在角落一张破凳子上，手腕依旧被捏得生疼。陈队长正对着脸色发白的村长，语气冰冷地吩咐：

“明天一早进山。准备好火把，越多越好。盐、黑狗血、公鸡头，还有你们村里能找到的所有朱砂、雄黄，有多少要多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罗宛清，补充道，“另外，找几个胆大的青壮，要见血的。再准备些……新死之人的头发，用红布包好。”

村长听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嘴唇哆嗦着：“陈……陈队长，这……这黑狗血、公鸡头好说，朱砂雄黄我尽量去找，可这……这新死之人的头发……这……”

“找不到？”陈队长眼神一厉，“那就现场‘制造’一个！我们时间有限，村长，别考验我的耐心！”

村长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如捣蒜：“找……找！我……我一定想办法！”

莉莉则走到老吴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目光时不时瞥向罗宛清那只低垂的手。老吴点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更小的、密封的金属盒，里面似乎装着几支特制的注射器。

罗宛清听着那些充满血腥气和邪异感的准备要求，看着老吴拿出的东西，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蜷缩在冰冷的凳子上，感觉自己和这些即将被准备的东西一样，都只是工具，只是祭品。

浓重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开，如同惨白的裹尸布，缠绕着村落后方那片沉默而阴森的山峦。村长家门口，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罗宛清被围在中间，手腕依旧被莉莉铁钳般的手死死扣着，那力道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她的脸色比晨雾还要惨白，嘴唇紧抿，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莉莉锐利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她，尤其是那只被紧扣的右手，仿佛在等待捕捉任何一丝异动。

陈队长站在最前，一身利落的野外装束，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被浓雾笼罩的山林入口，那里如同巨兽张开的、深不见底的咽喉。

他身后，阿哲扛着那杆黑沉沉的步枪，腰间鼓鼓囊囊塞满了弹匣，脸上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和凝重。老吴背着一个特制的、装满各种瓶罐和工具的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沉重的金属箱子，里面装着村长连夜“想办法”弄来的“特殊物资”——包括一个用染血红布紧紧包裹的小包，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小雅则紧张地抱着几捆用油布包裹严实的火把，脸色苍白。

几个被村长强征来的青壮村民，远远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砍刀和自制的长矛，个个面如土色，双腿打颤。

他们是被高额赏钱和村长“不去就全家滚出村”的威胁逼来的，但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仿佛靠近那五个外乡人和那个“邪性”的大丫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出发。”陈队长声音低沉，打破了死寂。他没有任何动员，只有冰冷的命令。

莉莉立刻用力一拽罗宛清的手腕：“走！”

罗宛清一个踉跄，被拖拽着，跌跌撞撞地走向那条被荒草和荆棘半掩、几乎看不出痕迹的“路”。冰冷的露水瞬间打湿了她单薄的裤腿和草鞋，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踏入后山地界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腐朽和泥土腥气的凉意扑面而来，穿透了晨雾，首抵骨髓。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沉重，连呼吸都带着阻力。光线也陡然暗了下来，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将外界的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湿滑的苔藓和扭曲的树根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

西周一片死寂。

没有鸟鸣，没有虫叫，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众人踩在湿滑落叶和腐殖层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那几个村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高大的古木枝干扭曲盘虬，如同垂死挣扎的巨人，树皮上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暗沉的苔藓和藤蔓，有些藤蔓的形状诡异得如同干枯的人手。

这和自己一个人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鬼地方……”阿哲低声咒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感，让他这种亡命徒都感到脊背发凉。

“噤声！”陈队长头也不回地低喝，“注意警戒！莉莉，看好她！”

莉莉没有回答，只是扣着罗宛清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疑的阴影和扭曲的树丛。

罗宛清被莉莉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崎岖的山路上。越往里走，那股源自大地的阴冷就越发强烈，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们。但奇怪的是，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她右手掌心那一首被压制着的、源自人皮册子的冰冷力量，却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