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铸之瞳

几乎是光影交替的下一秒。

南巷社区，相隔半条街的一栋老破居民楼里，“砰————！！！！”一声饱含狂躁、绝望和无尽痛苦的摔门巨响，震得整栋楼都在颤抖！

李峰猛地从自己那张浸满冷汗的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胸腔！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溺水的鱼，浑身被冷汗浸透。右眼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深入骨髓的剧痛！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

触手一片温热粘稠！是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眼球被彻底搅碎后又强行重组般的怪异感觉！剧痛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清晰感？

他踉跄着冲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试图驱散那深入灵魂的恐惧和右眼的剧痛。他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脸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左眼布满血丝，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疲惫。而右眼……被他自己亲手用玻璃刺穿的右眼……竟然……完好无损？！

不！不是完好无损！

瞳孔的颜色似乎更深邃了，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寒潭。眼白的部分，布满了比左眼更密集、更狰狞的蛛网状血丝，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内部战争。但这只眼睛……它看得见！而且看得……异常清晰！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灰蒙蒙的晨光透过玻璃。在强化后的视觉下，他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光线，而是空气中悬浮的、极其微小的尘埃颗粒，它们运动的轨迹清晰可见！他甚至能“看”到光线穿过玻璃时细微的折射变化！更诡异的是，当他集中精神看向水龙头滴落的水珠时，那水滴在他眼中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他甚至能捕捉到水珠表面张力变化、即将破裂前的细微涟漪！

这不是简单的视力恢复！这是一种……对光线和信息前所未有的捕捉、解析能力！仿佛那只被摧毁又重生的右眼，变成了一个精密的生物光学仪器！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晚梦魇中那刺鼻的酸腐味、浓烈的血腥气和野猫的腥膻气仿佛还残留在鼻腔深处，与现实中卫生间里消毒水和霉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扶着洗手台干呕，右眼的剧痛和这种全新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视觉体验交织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他右眼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幽绿色光斑？像极了梦中墙角那霉菌发出的生物光！他猛地转头，视线聚焦在卫生间角落一块潮湿的瓷砖缝隙——那里只有一点普通的霉斑，并无异常。

是幻觉？还是……能力的残留感知？

门铃响了，急促得如同催命。

李峰胡乱擦了把脸，套上皱巴巴的警服，忍着右眼的抽痛和大脑的眩晕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搭档王哥，脸色凝重。

“峰子，脸色怎么这么差？跟被鬼吸了阳气似的。”王哥皱眉打量着他，目光在他布满血丝、尤其是那只异常“清澈”的右眼上停留了一瞬。

“没…没事，昨晚没睡好。”李峰含糊道，下意识偏了偏头，不想让王哥盯着自己的右眼看。

“得，赶紧收拾一下。”王哥没深究，语气沉重，“西头8栋那张老太家，出事了。楼下邻居报警，说闻到…怪味了。钥匙拿到了，咱俩得赶紧过去看看。”

张老太？李峰心里咯噔一下。那股梦中残留的、现实中似乎也若隐若现的……酸腐消毒水味？

他跟在王哥身后，走向那栋阴暗潮湿的老楼。每一步，右眼都在微微刺痛，全新的视觉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细节：墙角剥落的墙皮纹理、地上水渍的反光角度、空气中飘浮的每一粒微尘……信息洪流般涌入大脑，让他头痛欲裂。

当他们走到张老太家那扇斑驳的绿色防盗门前时，王哥正要敲门——

嗡！

李峰的右眼猛地一阵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浓烈、无比熟悉的刺鼻酸腐消毒水味，如同实质的毒气，瞬间穿透门缝，狠狠撞进他的鼻腔！这味道，比梦中更甚！带着一种……死亡特有的冰冷和粘稠感！

“王哥！”李峰的声音干涩沙哑，指着门缝底，“你…闻到没有？一股…酸味？消毒水？”

王哥凑近门缝，用力抽了抽鼻子，一脸困惑：“没啊？就老房子的霉味和灰尘味。你鼻子出问题了？”他掏出备用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一股沉闷、带着灰尘和淡淡老人味的空气涌出。那股浓烈的酸腐味，在门开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子里，窗明几净！地板光可鉴人，家具一尘不染，干净得……令人窒息。

王哥和张干事（居委会）都愣住了。

“张大妈？在家吗？”王哥提高嗓门，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死寂。

李峰的右眼，那只看似完好却布满血丝、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眼睛，像一台高精度扫描仪，瞬间锁定了客厅角落——一个带盖的不锈钢垃圾桶。盖子盖得严丝合缝。很干净。但它的摆放位置……相对于墙角线，似乎有极其微小的角度偏移？像是被人挪动后又刻意摆正，却没能完全复原？

王哥走向虚掩的卧室门。就在他伸手推门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巨大绝望和……某种无法言喻的、病态般浓厚眷恋的情绪，像高压电一样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击中了李峰！不是通过鼻子或耳朵，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的精神！仿佛一个冰冷的怨灵就站在卧室里，用它所有的痛苦与不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源头……似乎就在床头柜方向！

“唔！”李峰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左眼），踉跄着扶住墙壁。右眼却传来一阵灼热感，视野中卧室门框边缘的空气似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水波纹般的扭曲？

“峰子？！”王哥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鹰。

“没…没事，低血糖…”李峰强撑着，心脏狂跳。这感觉…比嗅觉更诡异！

“王警官！王警官！！”卫生间传来张干事惊恐变调的尖叫！

两人冲过去。张干事在地，指着卫生间光洁的白色瓷砖地面，一块大约脸盆大小的区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块…颜色…颜色不对！！”

李峰的右眼瞬间聚焦！在那片被惨白灯光照射的地砖上，他清晰地“看”到那块区域的釉面光泽度有极其细微的差异！仿佛被某种强效清洁剂反复擦洗过，导致表面微观结构发生了改变，对光线的反射率产生了微妙的不同！更关键的是，在右眼的特殊视觉下，他捕捉到那片区域空气中，残留着极其稀薄、几乎不可见的……微小的化学微粒悬浮物！散发着那熟悉的、刺鼻的酸腐气味分子！

他猛地蹲下，鼻子几乎贴到地面（强化嗅觉辅助确认）。浓烈的消毒水味下，那股独特的酸腐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无比！

“王哥，”李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和笃定，“就是这味道！我闻到的酸味！消毒水混着…腐烂的酸气！”

王哥死死盯着那片区域，又环顾这干净到诡异的卫生间，脸色铁青。他掏出手机，声音低沉而凝重：

“喂？指挥中心！南巷西8栋201！请求技术队支援！立刻！痕检，带上鲁米诺！另外…”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李峰异常专注和锐利的右眼，喉结滚动，“通知法医…现场推测…有高度腐败迹象可能…但现场…干净得…太他妈离谱了。”

挂断电话，王哥转过身，那双平时带着点混不吝、此刻却像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李峰脸上，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惊疑。

“峰子，”王哥的声音像淬了冰，一字一顿，沉重地砸在李峰心头，“**找尸体…**你觉得…它…能在哪儿？”

李峰的右眼，那只刚刚从毁灭中重生、洞穿了光线与信息之秘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王哥的肩膀，投向了客厅角落那个盖得严丝合缝、摆放角度却略显“别扭”的不锈钢垃圾桶。

冰冷的吐字，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

“也许…它根本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