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绝处逢舟

“操！操！操！”

胖子看着那铺天盖地、如同翻滚血浪般涌来的暗红虫潮，吓得魂飞魄散，破口大骂！他肩上扛着昏迷的玄璃，想跑都跑不动，在这粘稠的海水里扑腾得跟个翻壳的王八似的。

夜玄也是头皮发麻！那些虫子个头不大，但密密麻麻，口器锋利闪着寒光，眼睛是贪婪的血红色！刺鼻的血腥味和密集的嘶嘶声首冲脑门！他左臂残废，剧痛钻心，全靠胸口玉佩散发的淡蓝光膜勉强抵御着毒海的侵蚀和尸毒，烧脉境六级的力量在之前的搏命和冰冷海水的消耗下，也所剩无几！拿什么挡？！

跑？根本游不过这些鬼东西！拼？他连动一下都费劲！

“夜小子！咋办啊？！”胖子急得嗷嗷叫，脸都绿了。

怎么办？夜玄看着越来越近的血色虫潮，眼中那点赤金凶芒在绝望中再次被点燃！妈的！死也要咬下你们一块肉！他猛地一咬牙，榨取丹田灰漩最后一丝灼热的力量，不顾左臂钻心的剧痛，将仅存的、萎靡的五股灰红烟流从残破的右手指尖逼了出来！

五道细如发丝、黯淡无光的灰红烟流，如同风中残烛，在他身前勉强交织成一张破破烂烂、网眼比筛子还大的小火网！这玩意儿别说挡住虫潮，连只大点的虾米都兜不住！

“给老子——滚！”夜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右臂带着这张破网，朝着涌到眼前的虫潮，狠狠扇了过去！动作笨拙得可笑，完全是垂死挣扎！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一小片暗红虫子撞上了这张破网！烟流蕴含的微弱吞噬之力瞬间爆发，如同火星溅入油锅！嗤啦几声轻响，几十只虫子被烧成了几缕黑烟！

但这点损失对庞大的虫潮来说，九牛一毛！更多的虫子悍不畏死，瞬间绕开破网的空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蚂蟥，疯狂扑向夜玄、胖子，还有昏迷的玄璃！

完了！夜玄眼睁睁看着无数张开的、带着粘液的锋利口器在眼前放大，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那片墨色更深的海域中响起！

这声音穿透粘稠的海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和穿透力，瞬间盖过了虫潮的嘶嘶声！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如同嗜血狂潮般扑来的暗红虫群，在听到这号角声的瞬间，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前冲之势猛地一滞！无数虫子发出惊恐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遇到礁石，疯狂地向后倒卷、退散！它们贪婪的血红眼睛死死盯着夜玄三人身后的黑暗海域，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敬畏！甚至不敢再靠近那片惨白礁石区域！

呼——！

一股强劲的暗流毫无征兆地从身后涌来！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推力！

夜玄和胖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暗流推得向前猛地一冲，差点把玄璃甩出去。两人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片墨色浓得化不开的深海黑暗中，一点幽绿的光芒突兀地亮起，如同鬼火。

紧接着，一艘船的轮廓，无声无息地破开黑暗，缓缓驶近。

不是鬼船那种庞大狰狞的怪物，而是一艘…小舟。

一艘极其古怪的小舟！

通体由某种巨大、惨白的骨骼拼接而成，骨缝间流淌着微弱的幽绿磷火，如同鬼眼闪烁。船身狭长，没有帆，也没有桨。船头同样竖着一根弯曲的、像是某种巨大肋骨打磨成的桅杆，顶端挂着一盏同样由骨骼雕成的灯笼，里面燃烧着幽幽的绿火，正是那光亮的来源。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披着一件宽大破旧的黑色蓑衣，头戴斗笠，低低地压着，看不清面容，正无声地站在船尾。他手里没有船桨，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这艘诡异的骨舟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破开粘稠的海水，朝着他们缓缓驶来。

骨舟所过之处，那些疯狂退散的暗红虫潮如同遇到了天敌，逃得更远，在惨白礁石缝隙间瑟瑟发抖，再也不敢露头。

夜玄和胖子都看呆了。这…这又是哪路神仙？

骨舟无声地滑到三人近前。船头那幽幽的绿火灯笼，映照着下方三人狼狈不堪的身影。

船尾那佝偻的蓑衣人影微微抬了抬头。斗笠的阴影下，露出一张极其苍老、布满深刻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发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极小，如同针尖，毫无生气，冰冷地扫过夜玄、胖子，最后落在昏迷的玄璃身上，在她肩头缭绕的黑气处停留了一瞬。

“上…船。”一个极其干涩、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枯骨。

夜玄和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管他是人是鬼！总比被虫子啃成骨头强！

“上！快上！”胖子率先反应过来，扛着玄璃，连滚爬爬地扒住冰冷的骨船边缘，笨拙地往船上翻。夜玄也咬着牙，用右手扒住船沿，拖着残腿，艰难地爬了上去。

骨舟内部很窄，仅能勉强容纳三人。触手冰凉，如同真的骨骼。船底积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黑色淤泥。

老艄公见三人上船，斗笠再次压低，遮住了面容。他依旧站在船尾，没有划桨的动作。那艘白骨小舟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无声无息地调转方向，船头的幽绿灯笼光芒稳定地照亮前方一小片海域，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缓缓驶去，将那片布满恐怖虫礁和天门（鬼门）虚影的死亡海岸，以及远处可能存在的鬼船阴影，彻底抛在了身后。

夜玄瘫倒在冰冷的骨船里，大口喘着粗气，左臂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船尾那如同雕塑般佝偻的老艄公，又看了看旁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玄璃，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谜团。

这老头是谁？这骨舟去哪？是福是祸？

这些念头只盘旋了一瞬，无边的黑暗便吞噬了他的意识，彻底昏死过去。

胖子也累得像条死狗，瘫在船里，小眼睛警惕地偷瞄着船尾的老头，又看看昏迷的两人，心里首打鼓。他偷偷摸了摸船帮那冰冷的白骨，触手滑腻，带着一种死物的阴寒。

“喂…老…老丈…”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想套套近乎，“多谢救命之恩啊…咱这是…要去哪啊？”

老艄公如同未闻，佝偻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有那盏船头的幽绿骨灯，在粘稠墨色的海水中，无声地燃烧着，投下摇曳而诡异的光影。

骨舟，载着三个濒死的人和满船谜团，驶向未知的、更深的黑暗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