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步的和弦

第十六章 第一步的和弦

立春那天，糖糖扶着京胡盒站起来了。晓雯蹲在五步外张开双臂，羽绒服是结婚时买的，袖口磨得发亮。“宝贝，朝妈妈走！”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林阳注意到她特意涂了那支豆沙色口红，却在嘴角沾了点奶粉。

林阳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晓雯的头发被阳光照成金棕色，糖糖的红棉袄上绣着她熬夜缝的蝴蝶。“阳阳，你站到我旁边，”晓雯抬头喊，“让糖糖看看爸爸。”

他走过去，闻到晓雯头发里的肥皂香。镜头里，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歪歪扭扭的画。糖糖盯着他们，突然松开手，小脚在地板上晃了晃，迈出第一步。

“小心！”林阳下意识要扶，被晓雯拦住。糖糖的第二步踉跄了一下，却在摔倒前，抓住了晓雯的银镯子。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和父亲的京胡声叠在一起，像个圆满的和弦。

“太棒了！”晓雯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个不停。糖糖咯咯笑，手指勾住林阳的领带，把他拽得凑近母亲。林阳闻到晓雯脸上的脂粉味，混着女儿的奶香味，突然想起大学时闻过的茉莉香橡皮，却比那更真实，更暖。

“我们糖糖是小勇士！”父亲过来摸糖糖的头，琴弓上缠着她的胎发，“刚才拉《卖水》，她还跟着晃脚丫呢！”林阳这才注意到，晓雯的围裙带子上系着根琴弦，那是糖糖抓周时玩的，此刻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根细细的金线。

午后，林阳带晓雯去公园散步。糖糖在婴儿车里睡着，手里攥着琴弦。“你看，”晓雯指着路边的蝴蝶兰，“这花像不像糖糖的胎记？”她的语气里带着欣喜，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林阳突然想起储物间的早教班宣传单，晓雯划掉的“口红”和改成的“琴弦”。“以后每周六，我带糖糖去上早教班吧，”他说，“你去学按摩课，当年没考的证，现在考。”

晓雯愣住了，转头看他。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眼底映出细碎的光。“真的？”她问，像怕惊醒一个梦。“真的，”林阳握住她的手，触到掌心的茧，“你总说旧物有旧物的好，可我的晓雯，该有新的梦想了。”

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却没说话。林阳知道，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在她握紧的手里，在糖糖的琴弦里，在远处父亲的琴音里。

回家的路上，糖糖醒了，指着天上的风筝喊：“飞！飞！”晓雯把她举过肩头，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弧线。林阳跟在后面，看着妻女的影子在地上蹦跳，突然明白：婚姻从来不是任务，而是两个人一起谱写的琴谱，有高音有低音，有断弦有重系，最终才能奏出独一无二的调子。

他摸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第一封情书：“晓雯，谢谢你把碎星光串成银河，让我看见婚姻里最亮的星。”点击发送时，晓雯的手机响了，她低头看屏幕，耳尖泛起红晕，却故意把手机藏进袖口。

春风卷起路边的柳絮，父亲的京胡声从胡同口传来，这次奏的是《花好月圆》。林阳接过糖糖，让晓雯靠在自己肩上，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三根紧紧缠绕的琴弦，在暖风中轻轻颤动，奏出迟到却依然清亮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