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琴弓上的手术单

第三十西章 琴弓上的手术单

老丈人手术当天，林阳在医院走廊看见晓雯靠在窗边折纸蝴蝶。她的指尖因熬夜而发颤，却固执地将每只蝴蝶的翅膀折得工整——那是小舅子教糖糖的折法，据说折满一百只，愿望就能成真。

“别折了，”林阳轻轻拿走她手里的彩纸，“医生说手术要三个小时，你先去吃点东西。”晓雯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手术室门上，那里贴着糖糖画的蝴蝶贴纸，旁边是老丈人的京胡琴弓——老人坚持要带着琴弓进手术室，说“有琴弓就有底气”。

糖糖拽着爷爷（林阳父亲）的衣角，举着保温杯：“爷爷，喝蜂蜜水，妈妈说甜水能让手术变成蝴蝶飞出来。”老人笑着接过杯子，杯身上印着小舅子送的琴弦图案，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杯壁上投出晃动的光纹，像极了琴弦的振动。

“小川有消息吗？”爸爸压低声音问。林阳摸出手机，展示小舅子今早发来的短信：“姐夫，替我给爸说声加油，等我出去，要给他的琴弓换金马尾。”短信末尾附着张照片，是他在拘留所里用筷子和橡皮筋做的“迷你京胡”。

晓雯突然起身，走向手术室旁的祷告室。林阳跟进去，看见她将折好的纸蝴蝶放进许愿箱，箱底铺满了糖糖的涂鸦——全是蝴蝶和琴弦的图案。“小时候，”她轻声说，“小川总说我的蝴蝶发卡像断弦的翅膀，总有一天会重新飞起来。”

手术室的灯熄灭时，糖糖正趴在爷爷腿上听《卖水》的磁带。姥爷被推出来时，手里仍攥着琴弓，脸上带着麻醉未醒的笑意。“手术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老人一首在念叨‘琴弦要松三分’，是句口诀吗？”

晓雯的眼泪滴在老丈人的病号服上，她轻轻握住老人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拉琴和做木工留下的。糖糖突然举起纸蝴蝶，放在姥爷的琴弓上：“姥爷，蝴蝶来给你伴奏了！”

住院部的深夜总是格外安静。林阳在陪护床上辗转难眠，听见晓雯在窗边打电话：“小川，爸手术成功了……对，他一首攥着你的琴弓……”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琴弦上的蝴蝶，“糖糖折了九十九只蝴蝶，还差一只就满了。”

凌晨三点，糖糖突然从折叠床上爬起来，举着手机喊：“爸爸，小舅舅发视频了！”屏幕里的小舅子穿着蓝色拘留服，身后是铁窗的影子，却笑得格外灿烂：“糖糖，替我给姥爷唱段《卖水》好不好？我教过你的！”

小女孩揉揉眼睛，趴在姥爷床头奶声奶气地唱起来，琴弓上的纸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颤。姥爷的眼皮动了动，嘴角扬起笑意，手指在被子上轻轻敲着节拍——那是他教过小舅子的节奏。

清晨的阳光里，晓雯将第一百只纸蝴蝶放进许愿箱，蝴蝶翅膀上写着小舅子的字迹：“姐，我给爸的琴弓想好了新雕刻，是两只蝴蝶绕着‘寿’字飞。”林阳看见晓雯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根终于调准的琴弦。

老人家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的琴弓呢？”糖糖举着琴弓凑过去，蝴蝶贴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姥爷，小舅舅说等你出院，他要和爷爷一起给你开演奏会！”老人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音，却格外清亮：“这孩子，就会画饼。”

林阳摸出工具箱，开始给老丈人的琴弓上松香。糖糖蹲在旁边递工具，突然指着琴弓尾部的刻痕：“爸爸，这里可以刻小舅舅的名字吗？”晓雯转身看向窗外，住院部的花园里，不知谁种了株蝴蝶兰，正迎着阳光展开新叶。

手机震动，律师发来消息：“小川的案件有进展，因情节轻微且配合调查，可能提前释放。”林阳看向病床上的老丈人，老人正用手指在床单上画着蝴蝶，旁边是晓雯叠的纸蝴蝶，翅膀上的晨光比任何琴弦都亮。

有些等待像调弦，虽缓慢却充满希望。林阳握住晓雯的手，触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是用两人第一次约会的戒指熔铸的，此刻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小舅子说的“断弦后的新音色”。

窗外，不知谁家在拉京胡，调子是《庆功宴》，轻快得像要冲破云层。糖糖的纸蝴蝶从窗缝飞出去，停在蝴蝶兰的花瓣上。林阳突然懂得：生命中的每一次断弦与重系，都是为了让亲情的琴弦奏出更动人的乐章，而他们，终将在岁月的琴谱上，写下满是阳光与蝴蝶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