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便利店

掌心那颗冰冷的惨白“玻璃珠”、扭曲的锁链胸针、绝望的哭脸徽章，还有车票上那三只如同活物般无声凝视的暗红血眼…冰冷的触感和视觉的冲击如同无数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千夜的神经！出租屋浑浊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幻觉和铁锈般的死亡气息。

他刚从学校那血腥的屠宰场爬出来，口袋里却塞满了亡者的遗物和规则的烙印。车票上那三只亵渎的眼睛，无声地嘲笑着他每一次“通关”背后浸透他人鲜血的代价。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挤出。千夜猛地将头深深埋进自己沾满冷汗和灰尘的双手中，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试图用尖锐的刺痛驱散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画面——地铁里少年被骨刺贯穿的惨嚎、殡仪馆老太婆脖颈喷涌的暗红、教导主任办公室门板上恐怖的撞击凸痕…还有无数双空洞冰冷的、如同蜡像般的学生眼睛…

他赢了？不。他只是踩着别人的尸体，暂时逃离了地狱。而地狱的入口，那张染血的车票，正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烫。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突兀的、响亮到刺耳的肠鸣声，猛地从他干瘪的胃袋深处炸响！如同战鼓擂动，在死寂的出租屋里疯狂回荡！

强烈的、几乎要将他胃壁都绞碎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这饥饿感来得如此猛烈、如此不合时宜，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近乎掠夺性的疯狂！仿佛他几天几夜未曾进食，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求能量！

千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一丝被生理本能强行拉回现实的茫然。饥饿？在这种时候？经历了那些恐怖之后？

但身体的反应是如此真实而暴烈！胃部的绞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单薄的T恤。口腔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喉咙深处发出渴望的吞咽声。

他需要食物。立刻。马上。否则不用等下一次规则怪谈，他的身体就会先一步崩溃。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墙角——那里堆着几个空瘪的泡面纸箱和速溶咖啡罐。空空如也。最后一点存粮在昨天……或者说，在进入学校怪谈之前，就己经消耗殆尽。

窗外，天色己经彻底放亮。灰蒙蒙的城市天空，看不到太阳，只有一片压抑的铅灰色。楼下街道传来早起车辆的引擎声和模糊的人声，提醒着他现实世界的存在。

便利店。只有楼下拐角那家24小时营业的“好邻居”便利店。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但同时，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也随之爬上脊椎。规则怪谈…那张车票…会不会在便利店等着他？每一次“回归”现实，都不过是进入下一场更恐怖“游戏”的短暂中场休息？

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无法抗拒的饥饿感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地绞杀。胃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逼迫他做出选择。

“妈的…”千夜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吼，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他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弹了起来！动作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有些踉跄。他胡乱地将那几样冰冷的不祥之物——惨白的“玻璃珠”、扭曲锁链胸针、哭脸纪律徽章——一股脑地塞进牛仔裤口袋深处。那枚冰冷的哭脸徽章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悲伤低语般的冰冷气息瞬间掠过神经末梢！

千夜的动作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幻觉？不！那感觉无比清晰！这徽章…是活的？！还是…它在吸收着什么？

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想立刻把这些东西扔掉！但胃部的绞痛如同最精准的酷刑，再次狠狠袭来！

“呃啊！”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饥饿感压倒了恐惧。他不再犹豫，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和手上的污迹，一把抓起扔在破旧沙发上的、同样沾着灰尘和可疑暗红色污渍的黑色连帽衫，胡乱地套在身上，拉起兜帽，尽可能遮住自己苍白憔悴、布满惊惶的脸。

然后，他像一头被饥饿驱使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布满铁锈的防盗门！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息。千夜扶着冰冷的、布满污渍的楼梯扶手，脚步虚浮地冲下狭窄陡峭的楼梯。每一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和翻江倒海的胃袋。饥饿感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冲出单元门。冰冷的、带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但胃部的灼烧感更加清晰。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冷风。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仿佛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笼罩着城市。

他低着头，将脸深深藏在兜帽的阴影里，脚步匆匆地朝着街角那家闪烁着惨白色LED灯牌的“好邻居”便利店走去。惨白的灯光在灰蒙蒙的晨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和不祥，像一只冰冷窥视的眼睛。

推开便利店那扇每次开关都发出刺耳摩擦噪音的玻璃门。

叮咚——欢迎光临。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一股混合着速食便当、关东煮汤底、廉价香薰和…消毒水的复杂气味瞬间涌入鼻腔。惨白的日光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小小的便利店内部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躲藏。

货架排列整齐，上面堆满了花花绿绿的包装食品和饮料。冷柜发出低沉的嗡鸣，里面陈列着冰冷的饭团、三明治和酸奶。收银台在最里面，后面站着一个…

千夜的心脏猛地一沉！

收银台后站着的，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睡眼惺忪、脾气暴躁的胖老板！

而是一个穿着便利店统一制式深绿色围裙的年轻女人。她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高挑瘦削，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一头枯黄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但毫无血色的额头。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很大，但瞳孔的颜色极其浅淡，近乎透明，在惨白的灯光下如同两颗蒙尘的玻璃珠，透着一股毫无生气的空洞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专注感。

她正低着头，用一只戴着薄薄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极其缓慢地、一丝不苟地、用一块沾着消毒水的抹布，反复擦拭着收银台光洁的金属台面。动作僵硬、刻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的精准。每一次擦拭的轨迹都完全相同，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清洁仪式。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正是从她那里弥漫开来。

新店员？还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千夜的心脏！规则怪谈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拳头，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的哭脸徽章。徽章似乎再次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一丝冰冷的悲伤气息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手臂神经。

千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个诡异的女店员。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贴着冰冷的货架，朝着摆放面包和速食便当的区域快步走去。胃部的绞痛催促着他。他需要高热量的东西，立刻！

目光快速扫过货架。他的手指因为饥饿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抓起一个包装油腻的、标注着“巨无霸能量棒”的巧克力棒，又顺手抄起一瓶冰镇的、含糖量极高的碳酸饮料。动作迅捷而无声。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向收银台的瞬间——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在靠近冷柜的、一排摆放着冷藏奶制品的货架末端，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佝偻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那男人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像。他的姿势极其怪异——身体微微前倾，脖子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近乎九十度的角度向前探出，整个脑袋几乎要埋进敞开的冷柜里！仿佛在贪婪地嗅闻着里面冰冷的空气，又像是…在专注地倾听着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汗臭、陈旧衣物和…某种淡淡腥甜气息的味道，正从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千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往旁边货架的阴影里缩了缩，屏住了呼吸，眼角的余光如同最警惕的毒蛇，死死锁定着那个诡异的背影。

就在这时，那个如同雕像般的男人，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动了一下。

他那探入冷柜深处的头颅，以一种如同生锈轴承转动般的滞涩感，一点一点地…向后扭转！

动作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诡异张力！

先是一小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脖子…然后…是半张同样惨白、如同敷了厚粉的脸颊…再然后…

千夜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看到了！

那男人扭转过来的半张脸上…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