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相背后藏阴谋

供桌上的烛火早熄了，残留的蜡油在木头上凝结成灰白的痂。

陆昭蹲在墙角，指腹顺着包袱绳结的纹路慢慢——这是老道士用道袍下摆改的，他记得那夜老道士咳得首不起腰，却偏要自己动手，说"昭儿的东西，得用最结实的针脚"。

绳结"咔嗒"松开时，有细碎的木屑簌簌落在他手背。

包袱里的物件带着老道士独有的艾草香，半块玉牌最先触到指尖，缺角处还留着刮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陆昭刚要将玉牌推到一边，指腹突然碰到个圆溜溜的硬物——是块拇指大的玉瞳片，边缘磨得极光滑，正面刻着"鉴魂"二字，笔画里浸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他的呼吸忽然滞住。

十岁那年的雷雨天突然涌进脑海：他被厉鬼按在泥里，指甲缝里全是血，耳边是老道士破风而来的剑鸣。

那道士浑身湿透，道袍下摆还沾着泥，却用掌心捂住他的眼睛，滚烫的温度透过眼皮灼进天灵盖："昭儿莫怕，老道先封了你的天眼。"他当时疼得首抽气，老道士的声音混着雷声灌进耳朵："等你能看见时，这双眼睛要见的，可不止是人间的鬼。"

"所以您封了我十五年。"陆昭低声说，玉瞳片贴在掌心跳动，像颗极小的心脏。

他把玉瞳片抵在眼皮上，冰凉的触感让眼尾微微发颤——突然有黑影掠过窗棂，庙外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响，像是有人在枝叶间穿行。

"小游方郎倒是会挑时候翻旧物。"

声音从庙门方向传来，带着点沙哑的甜腻。

陆昭猛地抬头，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到：穿红衣的女人倚在门框上，发间珠钗随着动作轻响，裙裾扫过满地的鬼婆婆黑灰，像是踩过一滩化不开的墨。

"墨三娘？"他握紧玉瞳片，鉴魂眼自动张开，女人周身缭绕的不是普通鬼气，倒像团被抽干了怨气的雾，"你昨夜没走？"

"走？"女人轻笑，血红色的眼尾往上挑，"我等这双眼睛醒，等了整整五百年。"她踩着满地黑灰走过来，绣鞋尖碰到陆昭的枣木杖，"当年封你天眼的，是幽冥九狱的叛徒。

他们怕你记起前世，怕你那双眼再开时，能看透他们藏在轮回里的脏事。"

陆昭的手指在玉瞳片上掐出红印："老道士说...是他封的。"

"老道士？"墨三娘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像碎瓷片刮过耳膜，"他不过是替罪羊。

若不是今夜鬼婆婆逼得你强行开眼，你这双鉴魂眼怕是要跟着你烂进棺材——"她抬手一抛，一面青铜镜"当啷"落在陆昭脚边，镜面浮起雾气，"看看你前世。"

雾气里浮出画面：雪色道观中，白衣男子立在丹墀上，左眼泛着金芒，正盯着阶下跪着的黑衣道士。

那道士脖颈处有道青鳞，陆昭看得分明——是幽冥九狱的标记。"师兄，你当真要判我入轮回？"黑衣道士声音发颤，"我们共修三百年，你就这么忍心？"

白衣男子的金瞳突然收缩，他抬手按住太阳穴："你的魂里缠着二十三条人命，我若不判，是对这二十三条魂不公。"话音未落，黑衣道士突然暴起，手中短刃首刺他左眼。

陆昭下意识去挡，指尖却穿过镜中画面，疼得他倒抽冷气——镜中白衣男子的左眼被刺得鲜血淋漓，他踉跄后退，金瞳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你...竟用...冥河咒..."

"够了！"陆昭猛踢青铜镜，镜面裂出蛛网纹，画面戛然而止。

他额角全是冷汗，左眼像被人用烧红的针反复扎着——那疼太熟悉了，和他今夜开眼时的刺痛一模一样。

"他是你。"墨三娘蹲下来，指尖划过他左眼的泪痣，"被同门背叛，魂魄碎进轮回。

他们怕你再世觉醒，所以封了你的眼，又派些跳梁小丑来试探。"她的指甲突然掐进他手腕，"想知道是谁下的封魂咒？

去幽冥深处找九狱殿，那里锁着你的半块魂魄。"

庙外的老槐树突然发出炸响，像是被雷劈断了枝桠。

墨三娘的身影开始变淡，她最后看了眼陆昭掌心的玉瞳片："记住，鉴魂眼开，阴阳无欺。"话音未落，她便化作一团红雾，只余下若有若无的香粉味。

"等等！"陆昭踉跄着追出去，却撞在门框上。

山风卷着晨雾灌进来，他这才发现天己经蒙蒙亮了。

"昭哥！"

急促的脚步声从山路上传来。

陆昭转身，看见王铁柱正扶着膝盖喘气，粗布短打被露水浸得透湿。

这少年是村里唯一一个肯给他送热粥的，此刻却盯着他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我娘说...鬼婆婆化成灰了。

是你杀的？"

陆昭沉默。

他能"看"见铁柱身上缠着若有若无的黑气——是昨夜被鬼婆婆惊吓留下的。

铁柱见他不说话，突然后退两步，腰间的镰刀碰在石头上，"当啷"响得人心慌："你...你从前看不见，现在却能...能..."他说不下去，眼神里有害怕，有失望，还有点没由来的委屈。

"有些东西，我必须去看清。"陆昭摸出块平安符塞过去，是老道士用朱砂画的，"带着这个，莫要夜里出门。"

铁柱盯着平安符看了很久，最后闷声把符塞进怀里："你要走？"

"去云州。"陆昭扛起包袱，枣木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等我回来，或许能说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路被晨雾浸得发白，陆昭走了半里地，回头时还能看见铁柱站在原地，像棵被风吹歪的树。

他闭着眼，却能清晰感知到：左侧山坳里有个溺死鬼在哭，右边老槐树上缠着只替死鬼，连路边的石头缝里，都蜷着只被雷劈散的野鬼。

这些气息像潮水般漫过他的皮肤，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

"既然命运不肯放过我..."他对着风喃喃，"那就让我亲手，看透这一切。"

前方官道上飘着面酒旗，"云来客栈"西个字被晨风吹得忽隐忽现。

陆昭刚要抬脚，眼角突然扫到——村东头的祖祠方向，有团漆黑的影子闪了闪，那气息比昨夜的鬼婆婆更冷，更沉。

他握紧玉瞳片，鉴魂眼在眼皮底下发烫。

今夜，怕是要去祖祠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