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祖祠夜探惊魂现

月上柳梢头时，陆昭摸黑绕到祖祠后墙。

他闭着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耳膜震得发疼——那是阴气流动的声音，像无数细针在扎。

白日里感知到的那团黑影此刻更清晰了，就在祠堂正中央的神龛下方，像块吸饱了浓墨的破布，浸得空气都泛着腥气。

"叮——"

胸口的镇魂铃突然震动，铜铃上的朱砂纹路泛起微光。

这是老道士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能镇百邪，可此刻却像被什么扯着线，首往祠堂里拽。

陆昭伸手按住铃铛，指腹被震得发麻，嘴角却勾了勾——该来的，总要来。

后墙的砖缝比他记忆中松了些。

三年前替老族长驱过一次狐祟，他摸黑走过这墙根，那时的砖还紧得很。

他屈指一叩，第三块砖"咔"地陷进去半寸，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豁口。

祠堂里的霉味混着檀香，呛得他鼻尖发酸。

陆昭扶着墙慢慢挪，枣木杖在地上敲出极轻的"笃"声。

神龛的位置他记得准，三步，两步，指尖触到冰凉的木漆——积了薄灰，应该有半年没人打扫了。

"哗啦。"

他掀开神龛上的红布，灰尘扑簌簌落下来，迷了他的眼。

陆昭皱眉，正要摸索族谱匣子，指腹突然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纸边。

夹层？

他顺着摸过去，果然在族谱《陆氏宗谱》的封皮下，夹着张硬邦邦的纸片。

借着从窗棂漏进来的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

泛黄的纸角卷着，"鉴魂师·陆天衡"七个墨字力透纸背，下面还有段血书："百年前封印未破，后世子孙勿触邪阵。"陆昭的指尖在"鉴魂师"三个字上顿住，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一次在族谱里见到和"鉴魂"有关的名字。

"啪嗒。"

身后传来鞋底碾过青砖的声响。

陆昭猛地转身，枣木杖横在胸前。

那声音又响了两下，带着点拖沓，像是没穿鞋的脚在地上拖。

他闭着眼"看"过去——有团白影在神龛左侧晃，气息比活人弱，比鬼魂暖，是...活人？

"谁？"他低喝一声，声音里裹着三分厉色。

"昭、昭哥？"

带着哭腔的女声撞进耳朵。

陆昭一怔，这声音是小翠。

上个月他替她治过被野鬼缠上的梦魇，她捧着两个煮鸡蛋来谢他，手背上还沾着灶灰。

此刻那团白影更近了，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是活人，只是浑身都缠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像团湿棉花裹在她身上。

"小翠？"陆昭放轻了声音，"大半夜的，你怎么来祖祠了？"

"我...我也不知道。"小翠抽抽搭搭地哭，"我刚才在屋里睡觉，梦见有个穿黑袍的人在祠堂里画符，红墨水滴滴答答的，像血。

然后我就看见...看见昭哥站在血池里，眼睛...眼睛在发光。"她突然抓住陆昭的衣袖，指甲掐进他腕骨，"昭哥，那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陆昭心头一凛。

他能感觉到小翠掌心的温度——是活人，但她身上的黑气里混着点熟悉的味道，和白日里那团黑影一模一样。

他刚要问，忽然听见祠堂暗室方向传来"咔"的轻响，像是石砖移动的声音。

"站在这别动。"他把小翠往神龛后推了推，枣木杖敲着地面往暗室走。

暗室的门藏在神龛右侧的壁画后，他上次来还没这机关，砖缝里新填的泥灰还泛着湿意。

掌心贴上石墙的刹那，陆昭突然觉得烫。

那温度从指尖窜到胳膊，又顺着血管烧进太阳穴。

他踉跄两步，眼前炸开一片金光——

白衣男子立在幽冥血海之上，额间一点金芒流转，正是他昨夜在玉瞳片里见过的"鉴魂眼"。

他抬手一指，无数鬼魂便发出尖啸，被金芒裹着投入轮回井。

可下一刻，数道黑影从地底窜出，黑芒如刀，砍在白衣男子后心。

"陆天衡！"有人在喊，声音像被浸在水里，模糊不清。

白衣男子回头，面容与陆昭有七分相似。

他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在笑，抬手将半块玉瞳片抛向人间："护好它...破妄..."

画面突然碎裂。

陆昭撞在石墙上，额角磕出血，眼前金星首冒。

暗室里的阴气更重了，他摸黑往前探，指尖触到块冰凉的石碑，上面刻着"鉴魂"二字，笔画里还凝着未散的鬼气。

"昭儿，你在里面做什么？"

老族长的声音从祠堂外飘进来，带着点关切的颤音。

陆昭心头一跳，转身时正撞进老族长的目光里——月光下，那双眼浑浊的老眼竟泛着冷光，像淬了毒的针。

"我...听见祠堂有动静，来看看。"陆昭攥紧玉瞳片，鉴魂眼在眼皮底下发烫。

他能"看"到老族长腰间挂着个青铜小瓶，瓶口飘出的黑气，和小翠身上的、暗室里的，全是同一种。

"大半夜的，别瞎跑。"老族长走过来，枯瘦的手搭在他肩上，力道重得像块石头，"明日还要去镇里请先生，你早些回破庙歇着吧。"他说着就要拉陆昭往外走，可陆昭分明"看"见他另一只手在背后攥着张黄符，符上的血字还在渗着黑气。

陆昭任由他拉着往外走，经过神龛时，他瞥见小翠正缩在红布后面发抖，脸上的黑气更浓了。

老族长的手在他肩上捏了捏，声音又软下来："昭儿，你打小就命硬，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出了祠堂，夜风吹得槐树叶沙沙响。

陆昭站在路口，听着老族长的脚步声消失在村东头，这才摸出怀里的族谱残页。

月光下，"勿触邪阵"西个字突然泛起红光，像要烧穿纸背。

"昭哥！"

远处传来小翠的尖叫。

陆昭猛地抬头，就见村西头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围着个蹲在地上的小身影。

那孩子的手背上浮着青紫色的鬼纹，嘴里吐着白沫，发出沙哑的笑声："陆昭...陆昭..."

陆昭握紧枣木杖，玉瞳片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闭了闭眼，听见风里飘来老族长的叹息，混着无数鬼魂的尖啸——这一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