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鬼新娘求真相

陆昭踩着青石板往王铁柱家走时，鞋底沾了层湿冷的雾。

唢呐声越来越近，像根生锈的针往耳朵里扎，混着女人压抑的抽噎——那哭腔里没有寻常新娘的娇羞，倒像是被按进棺材前的最后挣扎。

王铁柱家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小白狐推开，陆昭刚跨进门槛，便闻见浓重的艾草味。

堂屋中央摆着张红漆木床，铺着绣并蒂莲的喜被，床沿坐着个穿红嫁衣的姑娘。

她没盖盖头，乌发用红绳扎着，腕上的银镯随着颤抖叮当作响——可她的眼睛是干的，像两口结了冰的井，倒映着陆昭腰间晃动的铜铃。

"阿莲？"陆昭出声。

姑娘抬头，睫毛颤了颤，却没像寻常待嫁女子那样慌乱。

她掀开喜服下摆，露出脚踝上系的麻绳，绳结里渗着血："他们怕我跑，天没黑就绑了。"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山溪撞石头的脆响，"昭哥哥，我知道你是来救我的。"

陆昭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断麻绳。

鲜血顺着她脚踝往下淌，在青砖上晕开小红花，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反手攥住陆昭手腕："可我不想只被救。"

"嗯？"陆昭垂眸看她，破妄瞳自动运转，阿莲的魂魄在他眼里泛着清白色，没有厉鬼附身的阴翳，倒像块被水反复冲刷的玉，"你说。"

"这三年，村里每年都要送个姑娘给河神。"阿莲指尖掐进掌心，"春桃姐被抬走那天，我看见她盖头下的指甲全翻了，是在轿子里拼命抓木头抓的；秋菊姐的尸体漂回来时，脖子上有圈青手印，像被人掐着按进水里......"她喉结动了动，"他们说河神收了新娘，来年就风调雨顺。

可今年旱得河底都裂了缝，上个月张婶家的小儿子去河边玩，也溺死了——河神根本没护着村子，它在吃人！"

陆昭的拇指轻轻搭在她脉搏上。

那跳动快得像擂鼓，可眼底的光比月光还亮。

他忽然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攥着老道士的拂尘，说"我要自己看这阴阳"。

"你想怎么做？"他问。

阿莲松开手，红嫁衣的袖口滑下去，露出腕上新勒的红痕："我当诱饵。"她一字一顿，"引它出来，你查真相。

我不想死，但我更不想下一个被推进河的，是我妹妹。"

陆昭没说话，指腹蹭过她腕上的红痕。

他能听见她魂魄里的震颤，不是恐惧，是烧红的铁烙在冰上的噼啪——那是执念。

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王铁柱撞开院门冲进来，粗布短打被露水浸得透湿，手里攥着根烧火棍："昭兄弟！

水婆婆来了，说有急事！"

水婆婆的出现带着股湿霉味。

她缩在堂屋角落，枯树皮似的手攥着块黑布，布包里裹着个锈迹斑斑的铜锁。

陆昭刚靠近，破妄瞳便捕捉到锁身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是百年前的镇鬼印。

"五十年前，我刚当上村祭婆那天，老祭婆把这锁塞给我。"水婆婆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她说，这是当年封河童精的魂锁。

那精怪吃了七个姑娘，被个穿青道袍的道士用锁魂阵困在河底。

可后来......后来锁阵的血祭断了，精怪要醒，每年得补个姑娘的血。"她突然剧烈咳嗽，黑布从手里滑落，铜锁"当啷"砸在地上，"我本以为这是天命......可这些年，溺亡的人越来越多。

前儿个我给河神上供，看见水里有双绿眼睛——不是河童，是......是个人！"

陆昭弯腰捡起铜锁。

锁芯里渗出黑血，混着腐泥的腥气。

他用判笔挑开锁簧，里面卷着张泛黄的纸，墨迹己经晕开，勉强能认出"玄阴门"三个字。

"有人在借河神的名，养这精怪。"他捏紧铜锁，指节发白，"血祭不是为了镇，是为了养。"

子时三刻，河岸边的香烛烧到了底。

陆昭蹲在芦苇丛里，鞋底踩着湿软的泥。

他面前的河沙上画着驱邪阵，朱砂混着黑狗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小白狐缩在他脚边，皮毛变成和阿莲一样的红嫁衣，盖头下的耳朵却竖着，随时准备窜出去。

"昭哥哥，我尾巴尖都快冻僵了。"小白狐压低声音抱怨。

"忍着。"陆昭摸出个瓷瓶，倒出粒朱丸塞进它嘴里，"这是聚魂丹，等会你替阿莲走那三步，怨气冲过来时别慌。"他抬头看向河边的祭坛，阿莲正被两个村汉架着，红盖头下的身影晃了晃，"记住，我敲铜铃为号，你立刻往东边跑。"

"知道啦知道啦。"小白狐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伏下身子。

陆昭潜入水下时，河水像冰锥扎进骨头。

他腰间缠着断魂网，网丝是用百年雷击木削成的，专门克阴物。

河底的水草缠着他的脚踝，他借着月光往下摸，指尖突然触到块凸起——是块刻着符咒的青石板，石板下传来闷闷的撞击声，像有人在敲鼓。

"锁魂阵在这。"他念叨着，将断魂网绕在青石板西周，"等会精怪冲上来，网丝会绞断它的怨气。"

水面突然剧烈晃动。

陆昭抬头，看见月光被搅碎成银片，阿莲的红盖头飘在水面上，像朵被揉皱的血花。

他刚要浮上去，脚下的青石板"咔"地裂开道缝，黑血混着气泡涌出来，腥得他险些呛水。

"它提前感应到了......"陆昭攥紧判笔，轮回瞳在水下自动睁开，看见无数青灰色的魂丝从石缝里钻出来，缠着阿莲的脚踝往水下拖，"有人在加速破封！"

"昭哥哥救我！"水面传来阿莲的尖叫。

陆昭猛地窜出水面，正看见阿莲被拽得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红嫁衣像团火在黑夜里烧。

他甩出判笔，金光劈开魂丝，却见阿莲突然跪在岸边，泪水大颗大颗砸进河里，每滴泪都激起朵蓝色的涟漪。

"阿莲？"陆昭愣住。

轮回瞳里，阿莲的魂魄突然泛起金光，隐约能看见个穿青道袍的身影——是当年封印河童的道士！

他手里的拂尘还沾着血，腰间的铜铃和陆昭的一模一样。

"原来你是......"陆昭话没说完，河水轰然炸开。

道黑影裹着腥风扑来，那是只三尾河童，每根尾刺上都挂着半腐的人指，最中间的头颅咧开嘴，露出的獠牙上还沾着碎布——是阿莲嫁衣上的红丝线。

陆昭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在月光下熊熊燃烧。

河童的爪子擦着他脸颊划过，带出道血痕。

他听见水下断魂网的崩裂声，知道计划有变，必须速战速决。

"阿莲，闭气！"他大喝一声，掌心的铜铃震出十二道音波，"小白狐，去引开它的尾巴！"

月光被乌云遮住的瞬间，河底传来"轰"的闷响。

陆昭眼角的余光瞥见青石板彻底裂开，无数黑红色的魂锁从裂缝里钻出来，像活物似的往岸上爬。

他握紧桃木剑，喉咙里泛起血腥气——这才是真正的危机，魂锁阵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