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魂锁崩碎引妖现

月光被乌云啃噬得只剩一线，陆昭脖颈的血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河底那声闷响比他预想的早了半刻。

"阿莲！"他反手攥住阿莲手腕，指尖触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血脉，像触到根烧红的铁钎。

少女的泪水还在砸进河里，每一滴都在水面炸开幽蓝涟漪，轮回瞳里，那些涟漪正顺着魂丝往河底钻，与青石板下的黑血缠绕成乱麻。

"昭哥哥，我疼。"阿莲仰起脸，睫毛上挂着泪珠，眼底却翻涌着不属于凡人的金光，"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转，说...说'破阵需以魂引魂'。"

陆昭呼吸一滞。

他看见阿莲魂魄边缘浮起青道袍的残影，道袍腰间的铜铃与自己怀里的那枚一模一样——当年封印河童的道士，竟将转世轮回的契机种在了阿莲魂里。

"闭眼。"他将自己的铜铃塞进阿莲掌心，"跟着脑子里的声音念，其他交给我。"

话音未落，河底传来骨节错动般的脆响。

七根黑红魂锁突然从裂开的青石板里窜出，像七条活物般绷首了身子，在水面织成张血网。

陆昭的断魂网早被绞成碎片，网丝扎进河童尾刺的伤口里，却只激得那精怪更凶。

"三尾河童，每尾锁着一道怨气。"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漫开时，轮回瞳里的魂丝突然清晰十倍，"阿莲，用铜铃震！"

阿莲本能地攥紧铜铃，金光照亮她苍白的脸。

那枚跟着陆昭走南闯北的老铜铃突然发出清越长鸣，震得河面上的魂锁簌簌发抖。

青道袍残影在阿莲身后浮现，拂尘扫过的地方，魂锁竟渗出半透明的血珠——是被封印的生魂怨气。

"吼——！"

河童最中间的头颅突然炸开，露出底下另一张满是利齿的嘴。

它甩动三尾抽向阿莲，却被道白影截住——是那只总缩在陆昭包袱里的小白狐，此刻浑身白毛倒竖，尾巴炸成蒲公英，正用尖牙死死咬住河童尾刺。

"好样的。"陆昭抹了把脸上的血，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

剑身上的"判"字符文在月光下烧得通红，这是他用七具善终者的骨灰淬的，专克阴物执念。

最后一根魂锁"啪"地绷断。

河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兜底掀起，浪头足有两丈高，裹着腐叶和碎骨砸下来。

陆昭护着阿莲滚进岸边芦苇丛，再抬头时，河面中央立着只足有两人高的河童精怪。

它背生暗绿龟甲，龟甲缝隙里往外渗黑血，三只眼睛全是猩红，最中间那只眼球上还刻着残缺的封魂咒。

"封印己毁，吾当重生！"它开口的瞬间，整个村庄的灯火同时熄灭。

陆昭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妇人的尖叫，还有老槐树被拦腰折断的脆响——这精怪的怨气竟首接搅乱了人间阳火。

"阿莲！"他扯着嗓子喊，转头却见少女跪坐在芦苇丛里，双手掐着奇怪的法诀，额间浮现金色咒文。

那些咒文他曾在古籍里见过，是失传的"镇灵九章"，专门用来镇压有灵智的阴物。

"以我魂血，封汝凶芒；以我轮回，断汝贪妄——"阿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冽，像极了青道袍道士的声线，"三百年前你噬我同门，今日便以我转世之身，再封你轮回！"

河童精怪浑身剧震，龟甲上的黑血突然变成金红色。

它三只眼睛同时暴睁，嘶吼声里带着哭腔："是你！

又是你！"

机会来了！

陆昭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咒，"断魂咒"的金光顺着剑尖窜出，精准钉进河童眉心那道未愈的伤口。

精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龟甲片片崩落，露出底下蜷缩着的、数十个抱成一团的孩童魂魄——原来它这些年吞的生魂，全被封在龟甲里当怨气燃料。

"收！"陆昭甩出怀里的收魂袋，袋口的八卦纹亮如白昼。

孩童魂魄像被磁石吸引，哭着往袋里钻。

阿莲的咒文越念越快，额间的金色咒文却开始模糊，她晃了晃，险些栽进泥里，被陆昭眼疾手快捞住。

"昭哥哥，我...我头要炸了。"她的声音又变回少女的软嫩，额角渗出冷汗。

"撑住，就快——"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阴寒的风从背后刮来，陆昭甚至没听见脚步声，只觉后颈一凉。

他迅速转身，看见道玄色官服的身影立在五步外，腰间挂着半块生死簿，封皮上的"阴司"二字泛着幽蓝鬼火。

是那个在义庄见过的冥判官。

"你不该插手此事。"冥判官的声音像冰锥刮过石板，"此妖乃阴司特许封印之物，豢养百年为的是镇幽冥裂缝。

岂容你这凡人擅动？"

陆昭的瞳孔在破妄瞳下变成金褐色。

他看见冥判官腰间的生死簿残页上，密密麻麻写着这三个月来附近村庄的"溺亡"名单——原来所谓"特许封印"，不过是用活人生魂喂河童，维持幽冥裂缝不崩。

"阴司的秩序，要拿活人的命填？"他把阿莲护在身后，掌心的铜铃开始发烫，"那这秩序，不要也罢！"

"放肆！"冥判官甩出生死簿残页，残页无风自动，在半空展开成张黑网，"你可知擅动阴司之物，该当何罪？"

陆昭没答话。

他盯着那页生死簿，破妄瞳里，残页边缘浮起淡灰色的因果线——每根线都连着阿莲的魂魄，连着那些被河童吃掉的孩童，连着自己十五岁生辰夜被厉鬼索命时，老道士临死前塞给他的半枚铜铃。

"叮——"

铜铃突然轻响。

生死簿残页上，"阿莲"二字的位置裂开道细缝。

冥判官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慌忙去抓残页，却见裂缝像活物般蔓延，眨眼间爬满整张残页。

"你...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带着颤音，玄色官服下的鬼气开始溃散。

陆昭望着远处还在挣扎的河童精怪，望着怀里颤抖的阿莲，望着漫天星子被阴云遮蔽。

他摸了摸自己左眼——那里曾是双盲眼，如今却能看见最肮脏的因果。

"我是陆昭。"他说，"一个替活人说话的，阴阳判。"

铜铃在他掌心再次轻响，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更清亮，更悠长。

远处，河童精怪的嘶吼突然变弱；近处，生死簿残页的裂缝里渗出幽蓝鬼火；阿莲在他怀里攥紧了他的衣角，轻声说："昭哥哥，我好像...想起来更多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河底，被崩碎的青石板下，一道漆黑的裂缝正缓缓张开，裂缝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