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河童暴怒掀洪涛

铜铃第二声轻响时，陆昭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这不是普通的震颤。

他能清晰感知到掌心那枚半旧铜铃里涌出的暖流——和十五岁生辰夜老道士咽气前塞进他手里的温度一模一样。

那时老道士浑身是血，在破庙青石板上画了半道镇魂符，只来得及说"这是你被封的天眼钥匙"，便化作了一滩黑水。

此刻生死簿残页上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幽蓝鬼火从缝隙里渗出来，像活物般舔舐冥判官的指尖。

冥判官玄色官服下的鬼气开始溃散，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皮肤——原来这所谓阴司高官，不过是具修炼了几百年的老鬼。

"你...你到底是谁？"冥判官的声音终于破了音，他慌乱地去抓残页，指甲却首接穿透了鬼火凝成的书页。

陆昭望着他颤抖的指尖，破妄瞳里那些连接着残页的因果线突然清晰起来：每一根灰线都缠着溺亡孩童的魂魄，缠着阿莲被抹去的记忆，最后全部拧成一股，扎进老道士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铃里。

"我是陆昭。"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月光还冷。

怀里的阿莲突然攥紧他的衣角，小姑娘的手指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昭哥哥，我听见...听见有个声音在说'锁魂咒第三句，心若磐石'。"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然巨响。

河童精怪的独角撞碎了最后一截封印锁链。

这只半妖半鬼的怪物原本被锁在河底祭坛，此刻却像被抽去了脊梁的疯兽，青铜色的背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独眼泛着血光，巨爪拍在水面上掀起两丈高的浪头。

浪尖裹着碎木片和泥块砸下来，阿莲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颈间挂的小玉牌突然泛起白光——是那只总缩在她袖中的小白狐，不知何时窜出来咬住她的裙角，西爪在泥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

"它感知到自由了。"陆昭把阿莲往身后带了两步，右手迅速摸向腰间的符袋。

他能听见河童体内魂魄的哭嚎，那些被当作活祭的孩童怨气正顺着裂缝往外涌，"但还没成形。"

魂契符片贴在额前的瞬间，轮回瞳特有的灼痛从左眼蔓延开来。

陆昭的视野里，河童的轮廓变得透明，能看见它体内缠绕着无数道漆黑锁链——锁链尽头，竟锁着一团泛着金光的残魂。

那是...千年前的道袍纹路？

他瞳孔微缩，终于看清锁链上的刻字："镇邪司第七代掌印，玄真子以魂饲恶。"

"原来不是河童。"他低声道，"是被封印的怨灵，吃了千年生魂，才长出这副妖壳。"

河童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独眼死死盯着陆昭，嘴里发出含混的人声："是你！

又是你来封我！"那声音里带着千年的怨毒，像锈了的刀刮过骨头，"上回你用本命魂灯烧我三昼夜，这回...你拿什么？"

陆昭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老道士临终前说的最后半句话："...你左眼封的不是盲，是...是前世的业。"

"阿莲！"他突然转头，"你刚才想起的咒语，现在念！"

阿莲的眼睛亮了。

她松开攥着陆昭衣角的手，往前站了半步。

月光照在她脸上，小姑娘原本苍白的肤色泛起淡淡的金，像是被什么力量唤醒了。

她张开嘴，声音清冽如泉："锁魂咒，第三句——心若磐石镇幽冥！"

河童的独角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

它发出痛苦的嘶吼，背甲上的裂缝里渗出黑血，腥臭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陆昭抓住机会，咬破指尖在铜铃上画了道血符，然后猛地将铜铃砸向河童的伤口。"叮——"脆响混着河童的惨嚎，那怪物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独角上的红光开始闪烁。

"小狐！"阿莲喊了一声。

小白狐立刻松开她的裙角，浑身白毛炸成球，像道白光扑向河童的巨爪。

河童暴怒，甩动前肢要拍死这只碍事的狐狸，却见小白狐在半空一扭身，利齿准确咬在它腕间的上——那里是轮回瞳里显示的弱点，陆昭刚才用眼神示意过的位置。

"好样的。"陆昭低笑一声，转头看向还在试图修复生死簿的冥判官。

那老鬼此刻己经跪坐在地，玄色官服沾了一身泥，正用鬼气拼命往残页里灌。

陆昭摸出最后一枚魂契符片，指尖在符片上快速结印："你以为用生魂养着这怪物，就能镇住幽冥裂缝？"符片被他抛进河里，溅起的水花里泛着幽蓝的光，"但魂锁阵的余波...会反噬。"

冥判官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胸口的鬼气凝成实质，竟被符片引发的波动扯着往河里钻。

生死簿残页"哗啦"一声碎成齑粉，化作无数黑点消散在风里。

老鬼抬头时，眼里的凶光己经散了，只剩恐惧："你...你根本不是凡人！"

"我是替活人说话的。"陆昭弯腰捡起阿莲刚才差点落水时掉下的银镯，那是她娘临终前给的信物，"阴阳判。"

河童的嘶吼声突然变了调。

陆昭转头望去，发现它背甲的裂缝里正渗出一缕缕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锁链的影子——是从河底裂缝里钻出来的。

刚才被崩碎的青石板下，那道漆黑的裂缝不知何时又裂开了寸许，锁链拖地的声响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缝往上爬。

阿莲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昭哥哥，那锁链...我好像在梦里见过。"

陆昭没说话。

他望着河底裂缝里渗出的黑雾，感觉左眼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轮回瞳的灼痛，而是更深处的，某种被封印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河童的独角突然彻底熄灭了红光。

它最后看了陆昭一眼，独眼的怨毒里竟添了几分释然，然后"轰"地一声栽进河里。

溅起的水花里，陆昭看见有半截锁链缠上了它的脚腕，正缓缓往裂缝里拖。

"昭哥哥！"阿莲指着河面，"那裂缝...在变大！"

陆昭摸了摸左眼。

他能听见裂缝深处传来更多锁链的响动，像是千军万马在移动。

老道士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你左眼封的不是盲...是前世的业。"

而在他们脚下，被河水浸湿的泥地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刻痕——是千年前的古篆，写着"鉴魂师陆沉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