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猫狗双全

燕九蹲在灶房门口，钢指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脚边那只瘸了条腿的黄狗。

“吃不吃？”他晃了晃草尖，黄狗歪头瞅他，一脸嫌弃。

“狗不吃草。”韩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拎着两条刚钓上来的鲫鱼，“它只吃肉。”

“啧，比人还挑。”燕九哼了一声，却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掰碎了丢给黄狗。黄狗嗅了嗅，叼起来就跑，躲到柴堆后面啃去了。

韩昭瞥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倒是挺惯它。”

“反正吃不完。”燕九拍了拍手，站起身，“再说了，这狗比你有良心，至少不嫌我做饭难吃。”

韩昭：“……”

——这是他们隐居的第三个月。

起初，这地方只有一间破草屋，半亩荒地，外加一口勉强能用的水井。韩昭原本想着，燕九这种刀口舔血的人，大概连锄头都握不稳，结果没想到，燕九不仅握得稳，还差点把锄头抡飞出去，砸塌了半边墙。

后来，韩昭干脆包揽了所有需要精细操作的活儿——种菜、做饭、修屋顶。燕九负责劈柴、打猎、喂狗。

以及……烧房子。

——是的，烧房子。

燕九第一次尝试做饭，是在他们搬进来的第七天。

那天韩昭去镇上买种子，回来时远远就看见自家屋顶冒着黑烟。他心头一跳，快步冲进院子，就见燕九灰头土脸地站在灶房门口，钢指上还沾着焦黑的米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就是想煮个粥。”

韩昭深吸一口气，走进灶房——锅底烧穿了，米粒黏在灶台上，黑乎乎一片，像是被火烤过的战场。

“……你放了多少柴？”

燕九想了想：“塞满了。”

韩昭闭了闭眼，转身去井边打水灭火。

——第二次烧房子，是因为燕九想烤鱼。

他学聪明了，这次没塞太多柴火，但他忘了翻面。等韩昭从田里回来时，鱼己经成了炭块，灶台边的干草堆也被火星子燎着了。

韩昭拎着水桶冲进去时，燕九正用钢指戳着焦黑的鱼，一脸困惑：“这玩意儿怎么比杀人还难？”

韩昭：“……”

——韩昭彻底放弃了。

“以后你别进灶房。”他面无表情地宣布。

燕九挑眉：“那我吃什么？”

“我煮。”

“你？”燕九嗤笑，“堂堂靖北侯，现在改行当伙夫？”

韩昭懒得理他，转身去收拾灶台。燕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行，那你煮。”他懒洋洋地往门槛上一靠，“我等着吃。”

——于是，韩昭成了主厨。

黄狗之后，家里又多了几只猫。

第一只是只花狸猫，不知从哪儿溜进来的，半夜偷吃了韩昭晾在屋檐下的腊肉。燕九发现时，它正叼着肉往房梁上蹿，被他一把揪住后颈拎了下来。

“胆子不小。”燕九眯眼，“偷我的肉？”

花狸猫龇牙咧嘴地挣扎，爪子在他钢指上挠出几道白痕。燕九乐了，拎着它晃了晃：“还挺凶。”

韩昭从屋里出来，见状皱眉：“野猫，放了。”

“放了？”燕九挑眉，“它偷肉。”

“那你杀了？”

燕九盯着猫看了会儿，忽然松手。花狸猫一落地就想跑，却被他钢指一勾，又拎了回来。

“算了。”他揉了揉猫脑袋，“留着抓老鼠。”

——于是，花狸猫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它生了一窝小猫崽，西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整天在院子里打滚。燕九闲来无事就蹲在屋檐下逗它们，钢指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看着它们眯着眼往他手心里蹭。

韩昭偶尔瞥见，总会微微怔住——那个曾经杀人如麻的“白骨郎君”，此刻竟会因为一只猫的亲近而勾起嘴角。

某天夜里，燕九躺在院子的藤椅上，怀里趴着那只黄狗，脚边蜷着花狸猫。韩昭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

“喂。”燕九忽然开口。

“嗯？”

“你以前想过这种日子吗？”

韩昭动作一顿，抬眸看他：“什么日子？”

“就这种——”燕九指了指院子，“种田、喂狗、逗猫，闲得发慌的日子。”

韩昭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

“我也没想过。”燕九仰头看着星空，“以前觉得，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在仇人手里，反正活不到老。”

韩昭没接话，只是把剥好的花生推到他面前。

燕九捏了一颗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忽然笑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跟你在这儿养老。”

韩昭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后悔吗？”

“后悔什么？”

“跟我来这儿。”

燕九嗤笑一声：“老子要是后悔，早跑了。”

韩昭唇角微扬，低头继续剥花生。

过了一会儿，燕九忽然又问：“那你呢？后悔吗？”

韩昭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若后悔，当初就不会烧掉那些密奏。”

燕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钢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行，那扯平了。”

韩昭揉了揉额头，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颗花生塞进他手里。

夜风拂过，院子里只剩下猫狗的呼吸声，和两颗不再沾血的心跳。

——这样，就很好。

窗外，三十亩薄田覆着新雪。更远处，江湖与庙堂的传说仍在继续，而这里只有一柄锄头、两副碗筷，以及炉火映照下，那双终于不再染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