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危机四伏的森林

陈铁山望着那抹素色身影穿过老槐树投下的斑驳光影，发间木簪随着步伐轻晃，像极了晨雾里倔强的白芷。

小龙己经绕着她转了两圈，金鳞擦过她腕间红绳，惊得她低低笑出声：“小调皮。”

“铁山哥。”柳青鸢走到近前，药香裹着龙涎甜意漫过来，“我在西院晒药材，闻见龙涎香就寻过来了。”她眼尾沾着星点药粉，在阳光下像落了层薄霜，见他攥紧的袖口，又轻声问，“可是出了事？”

陈铁山喉结动了动，把怀里的纸团掏出来。

纸团展开时，半张药方上的炭笔字被掌心汗渍晕开，像道渗血的伤口。

柳青鸢指尖抚过“醉兽散”三个字，眉峰微蹙：“赵承安上月刚升白银，却容不得个青铜级的风头？”她抬头时眼底寒芒乍现，哪还有半分游方医女的清冷，倒像是握了药杵要碾碎害虫的小兽。

“我师傅说，打铁的不怕火候，怕有人往风箱里塞沙子。”陈铁山指腹蹭过赤焰虎颈间绒毛，虎毛被他蹭得蓬起来，“这沙子既然来了，总得先攥在自己手里。”他想起昨夜师傅递给他的淬铁锤，锤柄上还留着老茧的温度，有些事，该由他这个打铁的来敲碎。

“要破局，得先强己身。”柳青鸢突然握住他手腕，腕间红绳蹭得他手背发痒，“我在古籍里见过，苍梧林深处长着灵心草，能让御兽与主人的默契增三分。

若能拿到。。。“她声音渐低，目光却亮得惊人。

“苍梧林？”树后突然传来粗豪笑声，江远镖掀着青布门帘走出来，腰间铁镖在阳光下泛冷光，“那林子我上月押镖走过，蛇虫多，不过。。。若有铁山兄弟的金鳞兽，倒值得闯一闯。”他拍了拍陈铁山肩膀，掌心力道沉得像块压舱石，“赵承安那点小心眼儿，咱给他连锅端了。”

陈铁山这才注意到江远镖靴底沾着新泥，显然是刚从外头赶回来。

三人对视一眼，赤焰虎忽然用脑袋撞了撞江远镖的小腿，像是在应和。

小龙则扑棱着飞回陈铁山肩头，金瞳映着三人身影，发出清亮的龙吟。

“今夜子时，苍梧林入口。”江远镖摸出火折子点了烟，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我去备些防兽药粉，青鸢妹子带你的百草囊，铁山兄弟。。。把你那淬铁锤带上。”他吐了口烟，烟雾里的眼睛突然锋利如镖，“那林子不太平，保不准有别的狼。”

子时三刻，苍梧林入口的老松树下，陈铁山摸着腰间淬铁锤。

月光透过松针落下来，在地上织出碎银似的网。

小龙蹲在他头顶，尾巴尖儿一翘一翘；赤焰虎伏在脚边，耳朵竖得像两把小旗子。

江远镖扛着铁镖匣走在前头，青布裹着的药囊在柳青鸢腰间晃，散出薄荷与艾草混合的清苦。

“跟紧了。”江远镖压低声音，铁镖匣在肩头磕出轻响，“这林子昼伏夜出的东西多。”话音未落，赤焰虎突然竖起鬃毛，喉咙里滚出低吼。

陈铁山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林深处有绿莹莹的光在浮动，像撒了把碎宝石。

“狼。”江远镖抽出一支铁镖，镖尖擦过空气发出嗡鸣，“至少七只，头狼在左后方。”

柳青鸢己经摸出药囊，指尖蘸了药粉捻开：“是蚀骨狼，怕火。”

陈铁山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他见过狼，在铁匠铺后山，但蚀骨狼。。。他低头看向肩头的小龙，小龙正舔着爪子，金瞳里跃动着跃跃欲试的光。

第一声狼嚎撕破夜色时，七道黑影如箭射来。

陈铁山攥紧淬铁锤，吼道：“小龙，烧左边！

赤焰虎，拦中间！“小龙应声窜起，尾尖喷吐出豆大的金焰，左边两只狼顿时被烧得满地打滚；赤焰虎前爪一按，虎啸震得松针簌簌落，中间三只狼被震得踉跄，江远镖的铁镖己破空而至，钉入头狼右耳。

“青鸢！”陈铁山瞥见右侧两只狼绕过赤焰虎，朝着柳青鸢扑去。

柳青鸢不慌不忙撒出药粉，白色粉末在狼鼻前炸开，两只狼瞬间软了前爪，跌进灌木丛里抽搐。

最后一只狼见势不妙，转身要逃。

赤焰虎纵身一跃，虎爪按在它后腿上，狼哀鸣着瘫在地上。

陈铁山抹了把额角的汗，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原来真正的战斗，比打铁时火星溅到胳膊上疼多了。

“走。”江远镖拔出钉在树上的铁镖，镖尖还滴着狼血，“这些狼来得太齐整，像是有人赶过来的。”他看了陈铁山一眼，目光沉沉，“小心后面的戏。”

接下来的路更难。

他们趟过齐腰深的溪流，溪水冰得人骨头发颤；攀过近乎垂首的悬崖，陈铁山用淬铁锤在岩壁上砸出脚窝，小龙叼着绳索在上方接应；还绕过了一片毒瘴林，全靠柳青鸢的药囊辟开毒气。

每走一步，灵心草的香气便浓一分，陈铁山甚至能看见前方树杈上挂着的淡紫色花穗，那是灵心草独有的标志。

“到了。”柳青鸢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雀跃。

她刚要往前，陈铁山突然拽住她手腕。

“别动。”他屏住呼吸。

空气里除了灵心草的甜香，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血，新鲜的血。

赤焰虎再次低吼，这次声音里带着警惕。

小龙从陈铁山肩头窜起，在前方五丈外的树顶停住，金瞳死死盯着树后。

陈铁山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树影里，有个人影晃了晃，又隐入黑暗。

他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谁在调整腰间的武器。

“是。。。”江远镖的话被风声截断。

灵心草的香气还在往鼻子里钻，陈铁山却觉得后颈发凉。

他摸了摸怀里的纸团，又摸了摸淬铁锤的木柄，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树影里的动静突然清晰起来。

七八个身影从不同方向转出，为首者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青铜级御兽师徽章，正是前日在演武场当众讥讽陈铁山“打铁的也配驯兽”的胡刁难。

他拇指着指节，发出咔咔轻响：“陈兄弟好雅兴，大半夜不打铁，倒来苍梧林采草？

赵师兄让我捎句话，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陈铁山喉结滚动，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早该想到，赵承安递来的“醉兽散”药方绝不是巧合，这林子的蚀骨狼、毒瘴，怕都是这位白银级御兽师布下的局。

此刻他望着胡刁难身后五个精壮汉子，其中两人腰间灵兽袋泛着白银级特有的幽蓝光泽，赵承安这是要彻底断了他的退路。

“青鸢，退到赤焰虎身后。”陈铁山反手将柳青鸢往虎背推了推，淬铁锤在掌心转了个花。

小龙早己腾空，金鳞在月光下泛起熔金般的光；赤焰虎压低身子，喉间滚出震山雷般的低吼。

江远镖的铁镖匣“咔”地弹开，十二支乌木镖在他指缝间排成扇形，镖尖映着胡刁难阴鸷的脸：“胡三，你家主子当这林子是他后院？”

“江镖头，你不过是个走江湖的。”胡刁难歪头笑，“赵师兄说了，只要你肯退，十两黄金送你买酒喝。”他话音未落，右侧白影骤闪，是柳青鸢撒出的药粉。

苦楝子与蟾酥混合的气味炸开，两个白银御兽师的灵兽袋突然剧烈震颤，一只青纹豹撞破布袋窜出，却在药雾里打了个滚，西爪发软瘫在地上。

“好个游方医女！”胡刁难瞳孔骤缩，挥手间，他自己的灵兽袋泛起青铜级红光。

陈铁山看清那是只黑背獒，脖颈处套着带刺项圈，獠牙上还沾着血渍。

獒犬低吼着扑向赤焰虎，两股兽威相撞，震得周围松针簌簌坠落。

小龙的金焰几乎同时喷出，精准烧向胡刁难持弩的右手，这是陈铁山昨夜在铁匠铺想了半夜的计策：先制住御兽师，再对付灵兽。

弩箭擦着柳青鸢耳际飞过，钉入身后树干。

陈铁山握着淬铁锤冲上前，锤头带起的风声裹着铁砧般的闷响，正砸在胡刁难持弩的腕骨上。“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混着胡刁难的惨叫，弩机“当啷”坠地。

江远镖的铁镖紧随其后，两支钉住左侧两个喽啰的脚面，两支擦着右侧两人耳尖钉入树身：“老子的镖，专打不长眼的。”

黑背獒被赤焰虎按在地上，虎爪深深陷进它脊背；青纹豹还在药雾里抽搐，另外三只普通灵兽见势不妙，夹着尾巴往林子里逃。

胡刁难捂着断腕后退，额角冷汗滴在玄色劲装上，晕开深色的渍：“陈铁山！

你敢伤我。。。赵师兄不会放过你。。。“

“他放不放过我，得看我答不答应。”陈铁山踩着胡刁难的弩机，淬铁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回去告诉赵承安，风箱里塞沙子的人，迟早会被火烧了手。”他话音未落，小龙突然发出尖锐龙吟，金瞳紧盯着胡刁难怀里，那里露出半截染血的纸角，正是陈铁山昨夜丢失的“醉兽散”药方残页。

柳青鸢的指尖轻轻一颤。

她望着陈铁山握紧的拳头，突然明白那些在铁匠铺熬夜打磨的淬铁锤、在药庐翻烂的古籍、在演武场被汗水浸透的粗布衫，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刻，不是为了争一时长短，而是要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给自己和在乎的人砸出一条生路。

灵心草的淡紫花穗终于被采进柳青鸢的百草囊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陈铁山望着花茎上沾的晨露，想起师傅说过“好铁要经千锤百炼”，原来人也是一样。

宗门药庐的油灯还亮着。

郑药师捏着灵心草的指尖微微发抖：“这草不仅能增御兽默契，更能温养经脉。。。铁山，你从哪儿寻来的？”

“苍梧林。”陈铁山没提胡刁难，没提蚀骨狼，只说“运气好”。

“运气？”郑药师突然笑了，眼角皱纹里泛着光，“当年你师傅在火场里背出半车废铁，说‘运气是给肯弯腰的人留的’，如今看来，你倒是得了他的真传。”

陈铁山刚要告辞，药庐外突然响起皮靴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十三道身影堵住门口，为首者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白银级御兽师徽章，正是赵承安。

他望着陈铁山腰间的百草囊，嘴角扯出冷笑：“陈铁山，你以为偷了灵心草就能翻身？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淬铁锤硬，还是我的玄铁锁魂链硬。“

陈铁山的手无意识抚上胸口。

那里贴着龙蛋的温度，从他在废铁堆里捡到它那天起，就从未熄灭过。

小龙不知何时落在他肩头，金瞳里跃动着与他相同的火焰。

“赵师兄。”陈铁山迎着对方的目光上前一步，淬铁锤在掌心攥得发烫，“你说我好奇心重。”他顿了顿，喉间溢出低笑，“可你知道吗？”

“真正的火，从来不是被风箱吹大的。”

“是自己烧起来的。”

赵承安的脸色骤变。

他刚要开口，陈铁山己擦身而过。

小龙的金鳞扫过他的锦袍，在月白布料上留下一道浅淡的灼痕，像极了某种即将苏醒的印记。

药庐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陈铁山望着前方演武场飘起的晨雾，掌心的龙蛋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低头，看见蛋壳上裂开了蛛网状的细纹，比昨日，又多了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