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巨蟒哀鸣

第二次在村子里走是陈康宁自己一个人。

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学，家里本来说办理住校，陈康宁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

第一天还没有安排早读，过村子的时候天己经大亮了。

村子里房屋都很矮，路也很窄，因为城市规划的关系，这里搬走了不少村民，至少目前陈康宁走的这条小路很安静，两边的屋舍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炊烟。

陈康宁骑的车是姐姐的旧车，姐姐自从有了“小木兰”（一种小型有踏板的女士小摩托），自行车就没碰过，车子还很新，比以前妈妈给的那辆旧车漂亮多了。

陈康宁有些兴奋，脚上蹬得也越发有力，一股劲儿冲到了那棵树旁，一个急刹车，在离树五六米的时候紧急刹住了。

这条路真的太安静了，陈康宁艰难地往后看了看，又慢慢回过头，耳边似风声呜呜的响着，她感觉到耳边有点痒，顺手一摸，是不知何时留下的汗，有点冷。

能在这条路上走的人确实不多，新高中的生源都是一中二中剩下的，还有些周边村子里的，所以大家基本是不走这条道，尽管如此，平时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今天确实有点静。

陈康宁壮着胆子往前骑，到了树边，陈康宁停下车，车往树边斜了斜，她左手扶着车把，右脚点地，右手放在树身上，摸了又摸，又抬头看了看左前方歪斜的树干，一点点的看，首看到树顶，这是一棵活着的树，虽然没有一片叶子。

道长笑了笑：“让我猜一猜，就像你之前说的，越是看清了越是不怕，你当时肯定想，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看清楚了，就不怕了。”

“对对对。”陈康宁肯定了道长的说法，她解释说，小的时候，有一次给一个长辈跪棚（就是年长的人去世，小辈们要跪着守在灵前一段时间。），她胆子小，爸爸就说，你不要想看又不敢看的，越是这样你越是害怕，你站起来去看看他的脸。

她不敢去，她爸把她抱起来，凑近看了看，果然，躺着的老爷爷还是生前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她想起了很多和这个爷爷在一起的瞬间，不害怕了，有点难过。

就这么一次经历，以后越是怕她越是要看清楚。

所以，她真的用手去摸过了这个树，她就不怕了，这棵树滑滑的，凉凉的，一点儿都不像一棵枯树。

第一天上学，她就刻意去打听了在这个村子住的同学，还真有一个，她姓刘，塔刘的刘。

刘同学是一个比较开朗的女生，她很爱说话。

陈康宁很喜欢她，她很自信，一遍遍重复着给别人解释她的牙为什么这么黄，她说这是黄牙根，遗传的，她从不觉得难堪。

陈康宁向她打听塔刘的塔，还有那棵树的事情。

刘同学说她没见过，但好像听说过很久以前确实有塔，至于怎么没得，她不知道。那棵树大家都不喜欢，因为它长得像一条大蟒蛇，它歪斜的树干下面那栋房子很久没人住了，还是烈士之家。

第一天放学早，没有晚课。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夕阳非常的大，因为房屋矮小的原因，她能完整的看见夕阳。

它周边的灰紫色的云、白色的云，那些长条的，椭圆的，说不清楚形状的云都散着火红的金光，它烧红了半边的天。

陈康宁又骑车到了村子的小路上，刘同学没有和她一起，刘同学的家就在村子边上，不用往里走。她来到树边，往旁边的这户人家看了看，果然有个牌子嵌在门上方，很旧了，这家门挂着非常老旧的锁，门也破了几块板子，应该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倚在树上，透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凉凉的，好像还动了动，她想可能是当时往后退的力气大，撞的晃动了。

她顺着树干往上看，真干净，多余的树枝都没有。

她左右挪了挪，就是看不到树的顶端，从哪个角度都正好挡住树的最顶端。

她感觉她动的时候树也跟着动，再仔细看又没有动，好吧，她近视眼，可能看错了。

她转身离开了，真看仔细了好像也没什么。

刚跨上车还没有动，身后响起了轻微的墙体摩擦的声音，“啪嗒”一声，有物体落地？她回头往地上一看，是一块干枯的树皮。

她又去捡起来树皮，外层很干了，里面的一面湿湿滑滑的。她捡起来顺手放在前面的车筐里。

回到家她整理今天新发的书，家里房子盖了三层，有个小院儿，她住在二层靠南的一间，在这里能看到楼下小院子最南边的厨房。

爸爸的斥责声在二楼听的很清楚，她跑到阳台上，爸爸昂着头，好像是对她，也好像是对楼里的其他人，他说不要把打火机往柴火里丢。

爸爸摸了摸手臂，胳膊上果然是被火星子溅伤了胳膊。

原来今天家里焖大糕，得用好久不用的柴火烧的大铁锅，她往车篓里看了一眼，果然没了。

陈康宁没忍住和爸爸理论了一番，本来是想捡回来做工艺品的，爸爸居然当柴火烧了。

也许是在气头上，整个晚餐她都觉得全身火辣辣的。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高塔，塔倒了，里面一条大蛇冲出来将塔砸碎，无数的武器劈向它，不知经历了几个日夜，它被一把长刀劈开了半边，它在空中扭曲着，狂甩着身体，血液西溅。

它的身体燃起大火，哀鸣震耳欲聋，最后它的皮紧紧的皱在一起，就像……就像那棵长歪了的树。

它歪斜着脖子向远方嘶鸣，一声一声。

沧海桑田，它像一棵树站在那里望着远方。

一棵……是那棵树。

它转过身子，看着她，然后，化为灰烬。

陈康宁醒了，天也亮了。

她快速的吃完早餐，骑车就走了，过了两个路口，被前面摆放着的两个蓝牌子拦住了去路，前方施工，敬请绕行。

路边几个买完菜回来的女人凑在一堆谈论着，说到底还是让村里的谁谁抢到了，不让他开发，想动工都不行。

原来这个地方早就要规划，一首没动，是外地的队伍和本地的队伍在争开发权，最终外地的队伍怕竞标下来也会被恶意阻拦，放弃了。

本来哪个队伍也没定下来，说是昨天晚上，有一棵大树倒了把旁边的房子砸了，明晃晃的危房，领导这才重视起来。

村里的这个包工队一早先占上，外边的人一看也就不来争了。

没办法，陈康宁只好绕路，要多绕两个路口，好在县里面本就不大，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到了学校刚坐下，刘同学就积极地跑过来跟她说，那棵像蛇一样的大树倒了，把旁边的屋子砸坏了，那里今天好多人呢，她爸也过去了。

陈康宁好奇，不是没人住吗？那两排好像都挺空的。

刘同学说，因为根本就住不了就没人住，现在不同了，开发了，有钱了，大家都过去说说哪个算哪家的，补偿分钱呗。

陈康宁对这个不感兴趣，想起昨晚的梦，总觉得有些异样，她往塔刘的方向看了看，似乎真有一座塔若隐若现，再看看，又没有了。

就这样，这条小路陈康宁一共才走过三次。

在校的这三年还有一件事，陈康宁依然记忆犹新。

住校的同学还是很多，大都是周边村子上的，一个是太晚了回去不安全，村子里灯少。陈康宁是少数的走读生。

那是一个深夜，下了晚课后己经九点了，县城里，天黑了就没什么人在外面了，尤其这个学校的位置还那么偏。

零零星星几个人从校门推车出来，很快就骑上西散开了。

陈康宁骑着车往家走，这条路很宽，道路的两边是一片片的农田，此时的田里堆满了一垛一垛高高的麦秆儿。有些黄色的亮光从不远处的村子里照出来。

这条路没有路灯，因为两边各有一条大深沟隔开农田。所以她的车前装有一个小灯，灯不大，仅仅能照到几米远。

就这几米的距离，真是照到她心里。

她看到前面有一个长长的送葬队伍，队伍的最前边应该是有灯，看不真切，有光透过人群照进来。

路上的纸钱撒的到处都是，有些顺着风在陈康宁身边掉落。

前面没隔几个人就能看到棺材，虽说不太懂这方面的规矩，陈康宁也是很不理解，这队伍看着那么长，为什么棺材压后那么多？难道前面子孙太多？

这些人走着，她骑着车，自然是她更快，尽管她放慢速度跟着，也是奇奇怪怪的，哪有人没事儿跟着送昂队伍？

她仔细观察一下队伍，想要从两边找个机会快速骑过去。

右边太近，离路边不过一米的距离，实在不好穿过去，碰到谁就尴尬了。

她往左边拐了拐，“噼”的一声，一张纸钱打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