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间悲欢各有不同

纸钱遮住眼睛，差点没把她从车上带下来。

她一甩头，哎呦，队伍往左挪了点，左边也不好走了。

走着走着，队伍越来越整齐，整齐的都往两边站了站。

棺材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陈康宁的正前方，距离不过西五米。

纸钱越过她耳边时，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声。

前方棺材里是个孕妇。

道长问：“你怎么知道是个孕妇？你认识？”

“不认识，我就是能感觉到，我听到了哭声。后来也证明我感觉得都是对的。”

陈康宁接着说。

第二天在刘同学那里就确认了。村里藏不住秘密，特别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没有不喜欢听的。

据刘同学说，那家女人是隔壁市的，还是个大学生，学的美术专业，和她对象是同学。

俩人感情挺好的，女人那边父母是不同意的，好不容易供的大学，最后还是回到农村了。

大概真的是爱情吧。她最后还是跟着喜欢的男同学回来了，家穷，肯定是肉眼看得见的，她也不嫌弃，认为满身才气的男同学早晚会出人头地。

俩人都没结婚，还是因为女人娘家不同意，她妈来过一次，送来了点生活用品，本来她爸都不让来的，说不要她了，她妈心疼她。

看她过的实在不怎么好，劝了劝，想带她走，她婆婆不愿意了，把她妈骂走了。

陈康宁也好奇，都骂走她妈了，她就没跟着走？

刘同学也看不起那人，讥讽她，反正就留下的那么坚定。

陈康宁问那人怎么就死了呢？

刘同学说不知道，谁也没看见，就说死了，估计娘家那边都不知道，村里都说不是好死。

隔了一天，刘同学又带来新的消息。听说那女人死的时候怀孕了，在村子那边街边的那个小诊所看的。

那小诊所就是一个私人开的，医术好还便宜，大医院一开一堆药，他们就给配好了自己的剂量，不让你多花钱。

刘同学说，这不是那女的死了的事儿传开了嘛，诊所那边说，多可惜，都怀孕两月了。那女人脸色也别不好，诊所的医生让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了，都围着那家门口看呢。那家里哭死了，以为那女的最近嫌弃家穷，不吃不喝的，还总抹眼泪。

她那个婆婆特能挑事儿，就跟他儿子哭闹，他儿子不知道跟她怎么聊的，那女的就喝药死了。

要是发现的早还好，都以为那女的闹脾气不吃饭，等发现的时候死透了。

如今谁也说不清楚了，肯定是没动手打她，入殓的人说没见伤。当天那婆婆还可以好棺材了，买的是人家的样板子，着急下葬。怕娘家来闹，也怕被民政局抓着土葬。当天就抬走了。

陈康宁才想起，为什么那么多人，原来是帮忙的，坟土都没动呢。还得是一个村的，看笑话归看笑话，干活是真上啊！

刘同学说，听说她怀孕了，家里才反应过来，可不是这段时间正害喜嘛。

好多人去问那男的到底跟她说啥了，她能喝药死？

那男的谁都不说，昨天知道那女的怀孕的事儿，大哭了一场，昨天晚上就走了，村里好多人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他妈也闹着拦不住他。

后来陈康宁放学很多次都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哭声。她还无法做到用因果坦然的去评判命运，她很难过。

世间那么多人，悄悄的来了，又走了，有快乐的，有悲伤的。

“你这样的情况，属于身弱啊！”道长边说边捻起一枚符篆往陈康宁的面前推了推。

“印刷版的？道长不自己写？”

“这就是手书……后统一印刷。”

看陈康宁看不上的样子，道长再解释：“不要纠结这些细节，古人是没有咱们现在的印刷条件，其实这个符篆主要看手书者当时注入的精力，这和墨汁墨水没有关系，看形！”

陈康宁想了想，好像网上买点什么法物都是送这种印刷版的符篆，她点点头：“好吧！”

“一百！一会儿一起付就行。”

陈康宁又点点头。

“你接着说，不是说在那个学校遇见三件让你觉得奇怪的事吗？”道长笑着伸手示意。

“对，还有一件，我跟我妈说她都不信！”

陈康宁接着说。

早上早读，陈康宁不住校就得早早过去，早上跑操还是要的。

在天亮之前有一小段时间会出现“黑一阵”的情况，她基本是这个时候出门。

有天早上她刚要从小路拐到学校前的那条路上，突然在拐角处出现了一棵桃树。

桃花开的很茂盛，在天还没有亮起来的时候很耀眼。

桃树只有一棵，在一个木门的一侧，门禁闭着，看上去里面的人家很静。

陈康宁只觉得这个院子大极了，不需要靠近，她就能感觉到里面的空旷。

她没有过去，照例拐过去，往学校骑过去，大约刚拐过去不到十米，具体她不记得，这个距离是根据她骑了两圈判断的。迷迷茫茫的大雾好像从上而下，又好像从后往前，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把她包围了。

她不敢骑太快。

两边还有土沟。

她左右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车子好像离开了柏油路，像是骑在了泥路上。

她心想，坏了，大概是骑到边缘了，她更不敢动了。

现在的情况是，她得判断出来是左边的边缘，还是右边的边缘，这样她就知道车子往那边骑才不会掉沟里。

后面的很多年她都在气自己，当年的自己是智障吗？先下车就好了。

那时，她不断回忆着当时拐过来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更近，因为那棵树的吸引力，她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拼了一把，按照往常的情况，她一拐过来先在左边骑，要看一眼后方有没有大车才骑过去。

再加上，那桃树的人家在左边，她看的真切，肯定是左边。

她猛地往右一拐。

是的，她掉沟里了。

确切地说，她当时掉的不是一个土沟。

掉落的瞬间她心里猛地一空，准备好了疼痛的到来。

疼痛没来，水开了。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很深很深的水里。

感觉到水往脸上压过来，她下意识的闭气，也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一首往下沉，她看到下方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提着篮子在一条街上走。

老妇人疑惑的看着她。

街面上有门打开了，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也在往她这里看。

她在水里抓了几下就不动了。她不会游泳，她想起体育老师有一次提到游泳时好像说过，不要挣扎，越挣扎越往下沉。

她保持着不动，想让自己浮到水面，她感觉到西周好多人在看着她，没有人靠近帮她，这水太冷了。

实际上，她都不确定到底当时有没有睁眼。

等到她快憋不住了，只能赌了第二把，她张大嘴巴呼吸。

呼吸很顺畅，再睁眼，她坐在土地上。

自行车就在身边。

可能是害怕，她一手拽着自行车把手，就这样把自行车从两米深的沟里拖出来了。

出了土坑，雾己经散尽了。

她飞快的骑着自行车往学校奔去。

那天，她感觉学校这个地方真伟大！

排好车子她往身上一摸，哪里有半点水汽，衣服都是干的，只有额头有水滴下。

掉进水里的感觉那么真实，现在身上又没有水。

她不敢跟同学说这个，她怕别人以为她是精神病。

以往早读后，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是可以回家吃饭的，她以前不想来回跑，都是在学校里面或者周边流动的小摊子上吃。今天她想回家。

天都大亮了，她原路往家骑，到了快拐弯的时候心里一惊。

哪里有什么桃树人家？

她每天从这里过，从来也没有见过桃树人家！

早上那会儿她怎么就完全想不起来这回事了呢？

这里明明一首是一块地，地面上有一块房屋的残垣。

她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她妈听得很认真，就是不怎么信，还安慰她，去的太早了，困得糊涂。

好吧，她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这些，毕竟衣服都是干的，也没有落水的迹象。

自此以后，她起的更早了，她又换了一条路，从学校的另一面过去，绕的更远了。

高考没有考好，爸妈都说她平时不专注学习，胡思乱想的太多。

她爸妈托人把她送到秦西省上学，读学前教育的专业。

不是正经考的大学，学校不是很专业，行为上比专业的学校努力，没毕业呢就把工作给安排了。

她在这里也就读了两年书，大多数的课程都是钢琴，声乐，舞蹈，文化课基本是学幼儿发展的五大领域。都是教个皮毛，能混合哄孩子的能力。

她的同学来自天南地北，近点的在秦西省下面的县市，远点的有东山省的，也有蒙省的。

她印象最深的是蒙省的同学，她和自己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她们只在一起半年。

这个同学永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