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叶谶语锁重楼

红叶谶语锁重楼

西州城的秋意来得格外浓烈，朱雀街的糖画摊前，任瑶正用铜勺舀起琥珀色的糖浆，手腕翻转间，一只栩栩如生的乌桕叶便在青石板上成型。她发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惊飞了停在糖浆上的红叶——那叶子边缘竟带着焦黑的灼痕，如同被火吻过。

“任瑶妹妹，又在画叶子？”卖桂花糖的王婶笑着摇头，“你这手艺该画些吉祥图案，总画乌桕叶，小心招邪。”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惊呼，几个衙役抬着covered body匆匆而过，死者指尖紧攥着半片红叶，与任瑶刚画好的那片一模一样。

任瑶的手微微发抖，糖浆滴在围裙上，晕开深色斑点。她望着自己映在铜勺里的倒影，忽然看见眉心闪过一抹红鳞，如同前世任瑶临终前的模样。袖中的圣印碎片发烫，碎片上隐约浮现出“桕”字纹路，那是她每日在糖画上偷偷描绘的符号。

“公子要什么？”清甜的声音打断思绪。任瑶抬头，对上一双温润如春水的眼眸。来人身着月白儒衫，腰间挂着刻有“明烛”的竹牌，发间别着片永不褪色的红叶，正是自称游学书生的苏明烛。

“照旧，乌桕叶。”桕言微微一笑，看着任瑶熟练地转动手腕。他注意到她指尖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勺所致，却在茧下藏着细小的鳞片——那是火鼠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糖浆刚凝固，忽闻马蹄声如雷。一队甲士冲开人群，为首的将军身披玄色大氅，腰间佩刀刻着竹叶纹样，正是沈砚清的转世顾承砚。他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桕言腰间的红叶，瞳孔骤缩，仿佛看见前世的故人。

“将军可是要吃糖画？”任瑶脆生生开口，银铃随话音轻晃。顾承砚这才注意到她，眼神瞬间冷下来——她发间的银铃样式，竟与他从不离身的亡妹遗物一模一样。

“城中近日有妖邪作祟，”顾承砚翻身下马，声音如冰，“姑娘可知，每具尸体旁都有这种红叶，而你......”他伸手按住任瑶的手腕，却在触及皮肤时猛地缩回，仿佛被火灼伤，“为何能画出与凶案现场一模一样的叶子？”

桕言不动声色地挡在任瑶身前，袖中青蛇化作玉扳指轻颤：“将军怕是弄错了，这叶子乃西州特产，在下书房便有整整一匣。”他取出怀中诗稿，纸上每页都夹着乌桕叶，“在下正在写《西州风物志》，姑娘的糖画可是重要素材。”

顾承砚皱眉接过诗稿，目光扫过字迹时忽然怔住——那笔迹与他前世珍藏的桕言手书如出一辙。他猛地抬头，对上桕言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泛起莫名的悸动，却被副将的禀报打断：“将军！东城门又发现一具尸体，死者是户部员外郎！”

“看好她。”顾承砚对衙役下令，转身时瞥见任瑶围裙上的糖浆痕迹，竟组成了类似圣印的图案。他心中警铃大作，却不得不随甲士离去。

子时三刻，桕言翻墙进入将军府。顾承砚的书房亮着烛火，案头摆着死者的卷宗和半枚银铃。桕言指尖抚过卷宗上的“红叶噬心”西字，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鳞片摩擦声。

“跟了我三个月，不累么？”桕言转身，只见任瑶穿着夜行衣立在檐角，发间银铃被布帛缠住，圣印碎片在月光下泛着金光。她纵身跃下，落地时竟无半分声响，脚尖点过的青砖上，隐约浮现出火鼠族的图腾。

“你是谁？”任瑶拔出腰间短刀，刀刃却是用乌桕木制成，“为何对我的身世如此清楚？还有那个将军......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桕言轻笑，指尖凝聚出一片红叶：“我是来帮你的。十九年前，你的母亲将你藏在乌桕树洞中，用圣印碎片与树灵定下契约......”他话未说完，任瑶突然挥刀砍来，刀刃却在触及他咽喉时碎成齑粉。

“住口！”任瑶后退半步，眼中泛起红光，“那些记忆......不是我的！我只是个卖糖画的姑娘，为什么每晚都会梦见烈火和鳞片？为什么看见红叶就想杀人？”

桕言这才惊觉，圣印碎片正在反噬她的心神。他伸手按住她眉心，灵力涌入的瞬间，任瑶发出痛苦的呻吟，脑海中闪过前世画面：火鼠族长老举着桃木箭，桕言在火光中转身，沈砚清握着带血的红叶......

“任瑶，清醒些！”桕言的声音穿透混沌，任瑶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掐着他的脖子，指尖己长出利爪。她惊恐地缩回手，却见圣印碎片从袖中飞出，吸附在桕言腰间的往生铃上，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与此同时，顾承砚带着衙役闯入，手中火把照亮相拥的两人。他瞳孔骤缩，佩刀“噌”地出鞘：“果然是你二人！夜夜在城中作祟，吸取官员魂魄！”

“将军且慢！”桕言急忙解释，“她是被圣印碎片操控，真正的凶手......”话音未落，窗外突现漫天红叶，每一片都化作利刃飞来。顾承砚挥刀砍断几片，却见红叶穿过刀刃，径首刺向任瑶。

桕言本能地扑过去，红叶刺穿他的肩膀，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作光点。顾承砚惊觉，那些红叶竟像是冲着任瑶的圣印碎片而来，而桕言的血滴在碎片上，竟让其发出温和的金光。

“用我的血喂碎片。”桕言扯断腰间铃绳，将往生铃按在任瑶心口，“这铃铛里有你前世的元神碎片，能暂时压制赤鳞煞。”

任瑶颤抖着张嘴，舔舐他掌心的鲜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圣印碎片发出柔和的光芒，缠绕她周身的赤鳞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乌桕叶的纹路。顾承砚看得目瞪口呆，忽然发现桕言肩头的伤口正在自动愈合，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痣——与他胸前的胎记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顾承砚的声音发颤，“为何会有与我相同的印记？为何......为何我看见你受伤，这里会痛？”他按住心口，眼中闪过迷茫与挣扎。

桕言望着他，忽然想起仙界关于“双生劫”的传说——人与仙若结下太深的因果，便会在轮回中成为彼此的劫数。他刚要开口，窗外传来青蛇的传音：“仙界追兵己到西州，三日后便是月圆之期，若不及时解开圣印诅咒，任瑶将灰飞烟灭！”

任瑶忽然抓住桕言的手，指尖传来她的体温：“我想起来了......前世你为了救我，被仙界追捕。这一世，我不要再做你的负累。”她取出藏在发间的金步摇，那是用赤鳞煞的鳞片制成，“带将军离开，我去引开追兵。”

“不可！”桕言和顾承砚同时出声。顾承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别过脸去：“本将军岂能让女子涉险？苏明烛，你护着她，我去调兵......”

“来不及了。”桕言望向天际，只见三道剑光划破夜空，“顾将军，你可敢与我并肩作战？就像十九年前那样。”

顾承砚转身，看见桕言眼中倒映的星光，忽然想起某个模糊的梦境——雨中的少年抱着他奔跑，肩头的红叶落在他掌心，化作一滴永不干涸的血。他握紧佩刀，露出决然的笑：“有何不敢？只是事后......你必须告诉我真相。”

任瑶看着两人，忽然轻笑出声，银铃在夜色中奏出空灵的曲调。圣印碎片与往生铃共鸣，在三人脚下画出巨大的封印阵，阵眼处浮现出乌桕树与火鼠的图腾，交织成千年未解的契约。

剑光逼近的瞬间，桕言握住两人的手，灵力如潮水般涌出：“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消失。”他望向顾承砚，又看向任瑶，目光温柔而坚定，“就算要与天道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