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租车司机的最后一单

第七章 出租车司机的最后一单

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弧光，老王盯着计价器上的“1987”发呆。这个数字像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他记忆里的铁盒——1987年，他刚开上出租车，第一单载的就是个穿红雨衣的姑娘，她说要去“美丝假发厂”，从此再没下车。

“北郊公厕。”后排的乘客又说了一遍，她的声音像泡发的海绵，闷得发潮。老王从后视镜里偷瞄，只见她裹着件泛黄的塑料雨衣，雨衣下摆渗出黄绿色的液体，在座椅上洇出不规则的地图。

“姑娘，那地方十年前就塌方了，”他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半支受潮的烟，“现在是片荒地，连鬼都不去。”

雨衣下传来“嘶啦”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皮肤。乘客抬起头，老王看见她的脸白得像涂了层石膏，嘴唇却红得刺眼，最诡异的是她的脖子——那里缠着圈黑色的发丝，发丝间缝着参差不齐的皮肉，像是有人把她的头重新缝在了肩膀上。

“开你的车。”她的手指敲了敲前排座椅，指甲缝里嵌着水草和碎骨，“过了 midnight，就走不了了。”

车载收音机突然响起杂音，电流声中混着细碎的女声，像是从井底传来的：“……美丝假发，永不变形……原料首供，童叟无欺……”老王打了个冷战，这是他小时候听过的广播广告，最后一句“原料首供”的尾音总带着诡异的颤音，像有人在笑。

雨幕中浮现出锈迹斑斑的路牌：“北郊公厕 前行500米”。路牌旁边歪着块木牌，褪色的红漆写着“危险！禁止入内”，箭头指向杂草丛生的小径，尽头是座坍塌的砖房，墙面上“美丝假发厂旧址”的字样被藤蔓缠绕，“发”字的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像道未干的血迹。

计价器突然发出蜂鸣，数字从“1987”跳成“00:07”，正是凌晨零点零七分——传说中“阴门开”的时刻。乘客的雨衣突然裂开道缝，老王看见她的肩膀上爬满黑色的菌丝，菌丝顶端开着白色的小花，花瓣形状和蝴蝶发夹上的茉莉花一模一样。

“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解脱般的叹息。

公厕的外墙己经坍塌，露出里面的钢筋骨架，像是具被扒了皮的巨兽。老王踩下刹车，看见第三间隔间的屋顶完好无损，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窗台上摆着排蝴蝶发夹，每个发夹上都沾着新鲜的血迹。

“帮我拿下后备箱的东西。”乘客打开车门，雨衣下的绿水在地面汇成小溪，溪水里漂着枚工牌，编号“M-001”——和新闻里说的“美丝创始人”编号一致。

后备箱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具用头发编织的棺材，棺盖上用骨钉刻着“小芸之柩”。老王想起三个月前的凶杀案，死者小芸的头骨上插着枚蝴蝶发夹，警方说她的头发被人用特殊工艺编织成了假发，而眼前的棺材，正是用她的头发和无数女性的发丝织成的。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乘客掀开雨衣，老王尖叫着捂住眼睛——她根本没有身体，所谓的“雨衣”是用无数张人皮缝成的布袋，里面装满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心脏位置插着枚发光的蝴蝶发夹，编号“M-000”。

公厕里传来“吱呀”的开门声，穿红雨衣的姑娘们鱼贯而出，她们的头发都垂到脚踝，发尾系着不同年代的头绳，每个姑娘的脖子上都缠着黑色的发丝，像是被勒死的痕迹。她们抬着口铁棺，棺盖上刻着“美丝假发厂 原料仓库”，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液体，那是用头发熬成的发胶。

“进去吧，”乘客的人皮布袋裂开，露出里面的白骨手，“你的第一单客人在等你，她的头发还缺最后一根，就能织成通往永生的梯子了……”

老王想踩油门，却发现双脚己经被绿色的菌丝缠住。穿红雨衣的姑娘们围过来，她们的手穿过车窗，指甲变成剪刀的形状，“咔嚓”声中，老王的头发被连根拔起，发根处还连着带血的头皮。

“看这个，”最前面的姑娘举起他的头发，发丝在黑暗中泛着荧光，“美丝最新的‘永生发质’，用活人毛囊培养，永远不会脱落哦～”

计价器再次响起，这次显示的数字是“1987.06.15”——正是美丝假发厂开业的日子。老王在失去意识前看见，公厕的废墟下露出巨大的地下工厂，无数姑娘坐在织发机前，她们的头被固定在支架上，发丝被卷入机器，织成黑色的布料，而机器的动力来源，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无数颗心脏，每颗心脏上都插着枚蝴蝶发夹。

张警官接到报警时，天刚蒙蒙亮。北郊公厕的废墟前停着辆出租车，车内座椅上铺满新鲜的头皮，每张头皮上都有个圆形的切口，像是被某种环形刀取下的毛囊。后备箱里的头发棺材上刻着行血字：“第1987位原料己送达，美丝永生线即将开机”。

技术科在方向盘上发现了老王的指纹，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绿色的菌丝，经检测属于某种水生真菌，和三个月前陈警官皮鞋里的生物残骸属于同一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车载收音机的录音功能被触发，里面录着段长达三十八年的音频，是无数个“凌晨零点零七分”的叠加，每个声音都在重复同句话：

“美丝假发厂，深夜营业中，欢迎光临……”

照片里的地下工厂全景图被送到张警官桌上，他在角落发现了令人窒息的细节——工厂的支柱是用人体脊椎骨做的，每根脊椎上都刻着编号，而在工厂中央，有个巨大的旋转舞台，舞台上摆着张梳妆台，镜子里映出的，正是他母亲年轻时的脸，她的头发被梳成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大波浪，发间别着枚蝴蝶发夹，编号“M-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