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殡葬师的化妆镜

第五章 殡葬师的化妆镜

凌晨一点零七分，停尸间的冷光灯嗡嗡作响。阿雪用棉签蘸取防腐液，涂在女尸的唇纹里。这具尸体是今天凌晨送来的，死亡原因写着“意外窒息”，但她注意到死者后颈有块圆形的疤痕，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环形刀取下毛囊的痕迹。

“又一个‘原料’。”她低声呢喃，镊子夹起死者的头发。

本该灰白的发丝间，缠着枚手工编织的蝴蝶发夹，用黑色和栗色头发编成，发夹中心嵌着颗浑浊的珍珠——那是人的臼齿磨成的。阿雪翻开死者的死亡档案，编号“M-037”与死亡日期“2005.03.07”完全对应，而她工牌上的编号“038”，恰好是下一个。

“美丝的人越来越急了。”她的指甲划过死者的头皮，那里藏着道细小的缝合线，用头发丝缝着张纸条：“我的头发在第三间冰柜”。

停尸间的排风扇突然倒转，吹出的不是冷气，而是带着发油味的热风。阿雪的化妆镜蒙上雾气，她用袖口去擦，却在镜中看见死者二十年前的模样——那时她穿着美丝工服，发间别着枚崭新的蝴蝶发夹，编号“M-037”在锁骨处闪烁。

“帮我……”

死者的嘴唇突然张开，吐出团缠绕的头发，发丝间掉出枚钥匙，钥匙柄上系着红绳，和阿雪母亲失踪前戴的一模一样。

第三间冰柜发出“咔嗒”的轻响，像是锁舌弹开的声音。阿雪握紧解剖刀，走向冰柜。柜门打开的瞬间，冷气裹着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具男尸，他的头发被剃得精光，头顶插着把骨梳，梳齿间卡着半片蝴蝶发夹，编号“M-038”——正是阿雪的编号。

“妈？”她的刀掉在地上，认出男尸是失踪十年的父亲，他的工牌编号“M-037”，和眼前的女尸相同。

化妆镜突然碎裂，碎片中映出无数个场景：母亲在美丝的织发机前尖叫，父亲在公厕的水箱里浸泡毛囊，而阿雪自己，正在给每个尸体编织蝴蝶发夹，发夹的编号从“M-001”到“M-999”，她的工牌不知何时变成了“美丝原料验收员”。

“你以为自己是殡葬师？”女尸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头皮碎屑，“我们全家都是美丝的‘回收员’，负责把原料打扮漂亮，送回第三间隔间……”

停尸间的卫生间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阿雪转身，看见三个穿黑西装的人走进来，他们的后颈都别着蝴蝶发夹，编号“M-000”。为首的男人举起注射器，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正是美丝用来固定假发的“永生胶”。

“M-038，验收不合格。”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你的毛囊活性太低，只能做发胶原料。”

阿雪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柜上。父亲的尸体突然坐起，他的头皮上缝着女儿的头发，每道缝合线都穿过茉莉花刺青：“雪雪，你的头发能救我们……”

卫生间的镜子里，阿雪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编号“M-038”，而她的头发不知何时被编成了蝴蝶发夹的形状，发夹内侧刻着“美丝最终原料”。三个男人逼近，他们的西装裂开，露出里面用头发缝补的皮肤，每个针脚都穿过编号标签。

“不——”她的尖叫被注射器堵住。

当阿雪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第三间冰柜里，后颈的毛囊己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枚蝴蝶发夹，编号“M-038”。化妆镜的碎片中，她看见停尸间的场景切换成美丝的地下工厂，无数殡葬师在为尸体编织发夹，他们的头发被卷入机器，织成黑色的布料，而布料的图案，正是世界各地的公共卫生间平面图。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美丝发来的验收通知：“M-038号原料己回收，发胶生产线即将启动。感谢您的全家奉献，您母亲的头发将用于制作‘美丝生发精华’，父亲的头骨将作为‘永生梳’的梳柄。”

通知的附件是段视频，阿雪看见自己的头发被放进巨大的不锈钢桶，和无数毛囊一起熬煮成绿色的胶状物。而在视频的背景里，停尸间的卫生间门敞开着，三个“M-000”正在迎接下一批原料——穿着校服的少女、推婴儿车的母亲、戴工牌的上班族，他们的后颈都有相同的圆形疤痕，像极了等待盖章的商品。

最终，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停尸间，阿雪的尸体被推进公共卫生间的第三间隔间。水箱盖打开的瞬间，她的头发飘进下水道，发丝末端的蝴蝶发夹闪烁着微光，编号“M-038”渐渐被血水覆盖，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美丝的发胶瓶身上，新印上了“含殡葬师毛囊精华，定型效果更佳”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