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便利店凌晨三点的脚步声

第一章 便利店凌晨三点的脚步声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短信，拇指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发件人号码归属地显示为“东南亚某岛国”，和三个月前太平间冷藏箱上的寄件地址一模一样。短信里的“剪发人”三个字沾着诡异的蓝光，让我想起假发店里那些泛荧光的“永生之发”。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我摸出发间的蝴蝶发夹别在领口，金属边缘还带着体温，这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后物证，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媒介——至少在收到第七个“公厕闹鬼”的报案后，我开始这么认为。

“周小姐，您上次提供的线索帮我们破了连环盗窃案。”张警官的电话在这时打来，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现在有起新案子，需要你帮忙分析……”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好客来”便利店门口。凌晨两点的街道空无一人，便利店的LED灯箱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招牌上的“24小时营业”缺了个“4”，变成“2 小时营业”，像道不吉利的预言。

“就是那个警察。”店员小夏缩在收银台后，她的指甲在柜面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每天凌晨两点零七分准时经过，脚步声特别清楚，‘哒、哒、哒’，像穿了双铁皮鞋。”

我看向玻璃门外的街道，路灯把雨帘切割成无数条银线。小夏说的公共卫生间就在便利店斜对面，砖红色的外墙在夜里像块凝血，门口的感应灯每隔三十秒闪一次，照亮门口水洼里的倒影——那是个穿警服的男人，正背对我们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在看什么？”我按住小夏发抖的肩膀。

她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玻璃上的倒影显示，那个“警察”正在转身，他的警服后襟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当他完全转过来时，小夏发出压抑的尖叫——他的下半张脸被腐蚀得只剩白骨， jaw骨上还挂着半片腐烂的嘴唇。

“快跑！”我拽着小夏躲到货架后。卫生间的门“吱呀”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混合着雨水滴落肩章的“啪嗒”声。那声音在便利店门口停住了，透过货架缝隙，我看见一双黑色皮鞋，鞋尖沾着水草，鞋跟处嵌着枚生锈的警徽。

“要找……鞋……”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的烂泥里挤出来的，“我的另一只鞋……在卫生间水箱里……”

小夏的指甲掐进我手臂，我想起张警官说过，上个月有个夜班出租车司机报案，说载过一个“没脸的警察”，那人上车后只说去“XX路卫生间”，到地方后消失了，后座留下只渗着污水的警用皮鞋。

“你是陈警官？”我想起失踪名单上那个三个月前殉职的警察，“听说你追捕嫌犯时掉进了下水道……”

皮鞋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白骨化的手指抓住货架边缘，腐肉从指节上剥落：“他们把我困在管道里……用我的骨头做梳子……”他的警服敞开，露出胸腔里缠绕的黑色发丝，那些头发正在蠕动，像活物般探向我们，“帮我找到另一只鞋，否则每个听见脚步声的人……”

便利店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中，我看见“陈警官”的警号牌上刻着串数字——正是小芸头骨上的蝴蝶发夹编号。他的皮鞋突然渗出绿水，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斜对面的公共卫生间。

“周小姐！”张警官带着两名辅警冲进店门，手电筒光柱扫过货架时，“陈警官”己经消失了。小夏瘫坐在地上，指着玻璃门外发抖：“他……他进卫生间了！”

卫生间的感应灯亮得格外刺眼，将门口的水洼照成明镜。我踩着积水冲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听见第三间隔间传来金属碰撞声。门闩锈死了，我用发夹撬开门，只见马桶水箱上摆着只警用皮鞋，鞋尖朝向窗户，窗台上有串湿漉漉的脚印，尺码和“陈警官”的脚完全不符。

“看这个。”张警官用物证袋装起皮鞋，鞋底沾着的淤泥里混着鳞片般的东西，“像是某种水生生物的残骸。”

我想起“陈警官”胸腔里的黑发，那些发丝在灯光下泛着青绿色，和假发店里用来固定假发的“水草胶”颜色一致。手机在这时震动，还是那个东南亚号码，这次发来的是段监控录像：凌晨两点零七分，便利店门口只有我和小夏的身影，根本没有什么穿警服的男人。

“他为什么只让我们看见？”小夏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警官掏出平板电脑，调出三个月前的失踪案档案：“陈警官殉职那天，手里攥着半片假发，发质检测结果显示，和你奶奶作坊里的‘阴发’属于同批原料。”他放大现场照片，我看见陈警官手指缝里夹着根栗色头发——那是奶奶中年时的发色。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站在卫生间窗口，看着窗台上的脚印逐渐被晨露冲淡。脚印不是人类的，而是分趾状，像某种两栖动物的后掌。张警官的手机突然响起，技术科传来消息：“皮鞋里的鳞片属于娃娃鱼，但……”

“但什么？”我心里一沉。

“但DNA比对显示，这鳞片里混着人类基因，”张警官的脸色很难看，“确切地说，是陈警官和多个失踪女性的基因混合体。”

小夏突然指着镜子尖叫。雾气蒙蒙的镜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用血水写的字：“鞋在井里，发在缸里，骨在树里”。每个字的尾笔都拖着细长的水痕，像是写字的人刚从水里爬出来。

我们在卫生间后巷的枯井里找到了另一只皮鞋，井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最新的一串是“20250526”——正是今天的日期。井底沉着个陶罐，里面装着用长发编织的“鞋样”，发丝间缠着枚便利店积分卡，持卡人姓名栏写着“陈立”——陈警官的全名。

“积分卡的最后消费记录是2023年11月15日，”张警官滑动屏幕，“购买物品是：剪刀、保鲜膜、生发液。”

生发液。我想起第二卷开头的“生发精华”，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发梢。小夏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盯着我发间的蝴蝶发夹：“这个……我见过！昨天凌晨有个女人来买烟，她的发夹和这个一模一样，但是……”

“但是什么？”我追问。

“但是她没有脸。”小夏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她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递钱时我看见她的手腕上有朵茉莉花刺青，和你这个发夹上的花纹一样！”

张警官猛地抬头，他想起王芳手腕上的刺青，想起假发店里的茉莉花手帕。我摸着发夹上的花纹，突然明白为什么“陈警官”会出现在这里——他在找的不是鞋，而是当年参与“美丝”作坊的人，那些用他的血肉、用无数女性的头发编织永生谎言的人。

晨光中，便利店的LED灯箱突然熄灭，“好客来”变成了“好害人”。公共卫生间的排风扇发出最后一声轰鸣，吐出团湿漉漉的黑发，发丝上挂着枚便利店积分卡，卡号尾数正是陈警官的警号。

手机再次震动，东南亚号码发来最后一条消息：“当你听见凌晨三点的脚步声时，记得看看镜子——他的另一只鞋，就在你身后的水箱里。”

我转身看向卫生间，第三间隔间的水箱盖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细碎的“哒哒”声，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金属内壁。小夏的尖叫混着张警官的警笛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化作又一个关于午夜公共厕所的恐怖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