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蛛丝与匿名的警告

雨势在凌晨西点达到顶峰，如注的水流冲刷着刑侦大队的窗玻璃，将顾楠究的侧脸映得模糊。

他盯着桌上陈默的尸检报告，法医在死者口腔黏膜下发现了极微量的河豚毒素——这种毒素能在三分钟内麻痹神经，却不会留下明显挣扎痕迹，与X组织惯用的“艺术性”手法截然不同。

“顾队，”小李推门进来，手里挥着一份文件，“查到了！陈默死前一周，曾用私人号码给一个叫‘林墨’的人转过账，金额和他收到的封口费一致。”

“林墨？”顾楠究皱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像随手捏的化名。他接过文件，看到转账记录的附言栏里写着两个字：“封口”。

更诡异的是，收款账户的开户人信息显示为一位七十岁的退休教师，三个月前就己因中风瘫痪在床。

“账户是傀儡，”顾楠究揉了揉眉心，“查陈默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和‘林墨’相关的联系？”

“有！”小李调出通话清单，“案发前一天晚上十点，陈默打过一个加密号码，通话时长17秒，之后他的银行账户就收到了第一笔封口费。”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顾队，刚才技术科恢复了B-7号探头的部分损坏数据，虽然关键片段被删除了，但残留缓存里……有个模糊的背影。”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出现一个被竹林阴影切割的轮廓：来人穿着连帽衫，帽檐压得极低，右手提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箱子，走向泳池方向。

画面只持续了三秒，就被一片雪花覆盖。但顾楠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人走路时，左脚会不自觉地向内撇，这个习惯，和莫迟慢跑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把莫迟叫过来。”顾楠究的声音冷得像冰。

五分钟后，莫迟抱着一摞卷宗走进来，头发和裤脚都被雨水打湿，脸上带着惯常的腼腆：“顾队，您找我？档案室的旧案宗……”

“你左踝是不是受过伤？”顾楠究打断他，目光如刀。

莫迟拿卷宗的手微微一抖，几页文件散落地上。他弯腰去捡，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嗯……小时候爬树摔的，走路有时会不自觉地崴脚。”他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像无辜的羔羊，“顾队问这个干什么？”

小李将投影画面定格在那个背影上：“B-7号探头拍到的可疑人物，和你走路姿势很像。”

莫迟凑近屏幕，盯着那个模糊的影子看了几秒，突然指着画面右下角：“这里，”他的指尖点在一片被风吹动的竹叶上，“这个影子的袖子是收口的，而我的警服袖口是敞口的。而且……”他撩起自己的裤脚，露出脚踝处一道陈旧的疤痕，“我受伤的是右脚，顾队您记错了。”

顾楠究这才发现自己的疏漏——刚才情急之下，竟把莫迟某次闲聊时说的“右脚旧伤”记反了。

他看着莫迟脚踝上清晰的疤痕，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袖口细节，心头的疑云虽未散去，却也暂时找不到突破口。

“抱歉，是我弄错了。”顾楠究收回目光，“你先去忙吧。”

莫迟点点头，捡起地上的文件离开，关门时特意放慢了动作，仿佛怕惊扰到谁。

门合上的瞬间，顾楠究听见走廊里传来极轻微的口哨声，调子是那首被X组织用作行动信号的老歌《霓虹下的哨兵》。

“顾队！”苏晴突然冲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脸色苍白，“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

邮件标题只有两个字：“警告”。附件里是一段十秒的监控录像，画面来自地产商别墅的后门——正是陈默提到的那片竹林。

镜头晃动得厉害，似乎拍摄者在奔跑，画面里闪过一个穿警服的背影，正将一个黑色箱子塞进竹林深处的土坑。

“这是……”顾楠究放大画面，心脏猛地一沉。那个背影的警号被雨水模糊，但肩章上的两颗星清晰可见——和莫迟的警衔一模一样。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画面最后一秒，拍摄者的手机屏幕反光，映出了他自己的脸——竟然是陈默！

“陈默死前在偷拍莫迟？”小李失声叫道，“那他的死……”

“邮件追踪到来源了吗？”顾楠究强迫自己冷静。

“是通过暗网发送的，IP地址跳了十几个国家，”苏晴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但邮件正文有一行字……”她将屏幕转向顾楠究，上面用繁体中文写着：“镜渊无倒影，多嘴者溺亡。勿信身边白，且看袖底霜。”

“镜渊无倒影……”顾楠究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江湖切口——“镜渊”指双面间谍，“无倒影”意味着此人的真实身份从未被记录。而“袖底霜”，则是指用毒高手常将毒素藏在袖口。

他猛地看向门口，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莫迟此刻的表情。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警服、袖口永远整洁的年轻人，难道真的如邮件所暗示，是藏在警队里的“霜刃”？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急促：“顾队！陈默的尸体不见了！停尸房的监控显示，十分钟前有个穿白大褂的人推走了尸体，身份无法识别！”

顾楠究挂了电话，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却在地面投下更浓重的阴影。

他看着桌上陈默的死亡现场照片，看着那行“多嘴者，溺于无声”的血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X组织不是在警告他别查莫迟，而是在暗示——莫迟只是他们抛出的诱饵，真正的“镜渊”，藏在更深的地方。

而那封匿名邮件，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引导，引导他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莫迟，从而忽略掉真正的线索。

“小李，”顾楠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立刻去查三个人：莫迟的所有社会关系，特别是他入职前的经历；苏晴父亲苏文谦教授的车祸案卷宗，我要原始现场照片；还有……”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查一下局里所有二级警司以上人员的体检报告，重点看谁有长期服用镇定药物的记录——X组织的毒素需要特定体质才能免疫。”

苏晴猛地抬头：“顾队，你怀疑……”

“我谁都怀疑，包括我自己。”顾楠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雨后初晴的城市。霓虹的光尚未完全褪去，与晨曦交织成诡异的色彩，像极了莫迟眼中那片疯狂与悲悯并存的深渊。

他想起莫迟刚才脚踝上的疤痕，想起那封匿名邮件里的繁体中文，想起陈默尸体的不翼而飞。这一切都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而他和他的队员，己经身处蛛网的中心。

“记住，”顾楠究转过身，目光扫过小李和苏晴，“从现在起，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们自己看到的‘证据’。X组织擅长制造镜像陷阱，他们想让我们看到什么，我们就偏要去看镜子的背面。”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地址：“沧澜码头17号仓库，带苏晴来，别让‘白袖口’知道。”

顾楠究看着短信，又看了看苏晴苍白的脸。“白袖口”，显然指的是莫迟。而这个匿名的邀约者，是敌是友？

“顾队，我们去吗？”小李握紧了配枪。

顾楠究将短信删除，眼神变得坚定：“去。但不是现在。”他走到保险柜前，取出一个尘封的档案袋，上面写着“0713特案”——那是父亲当年追查X组织时留下的卷宗，也是他成为警察的唯一原因。

“小李，你留在这里，继续查那三个人的资料，注意隐蔽，别让任何人知道。”顾楠究将档案袋塞进苏晴手里，“苏晴，你跟我来，我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苏晴不解。

顾楠究拉开办公室的门，清晨的风带着水汽吹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看着走廊尽头那扇通往档案室的门，莫迟的身影隐约在门后晃动，正低头整理着文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去见一个，可能知道镜渊背面藏着什么的人。”顾楠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个被所有人认为己经死了的人。”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亮了走廊的地砖，但在光明照不到的角落，阴影仍在无声地蔓延。

莫迟抬起头，望向顾楠究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他的右手悄悄伸进裤兜，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件——那是一枚刻着“X”符号的袖扣，和苏晴父亲当年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顾队，”他对着空气低语，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游戏才刚刚开始，可别这么快就找到镜子的背面啊……”

窗外，一只黑色的乌鸦落在电线上，呱呱叫了两声，像是在为这场即将拉开序幕的、光明与黑暗的终极对决，奏响了序曲。而那把隐藏在霓虹深处的刃，己经悄然磨利，只待下一次挥出时，划破这座城市虚伪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