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锈蚀的船锚与三重镜像

沧澜码头的海风裹着鱼腥气，将顾楠究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他和苏晴蹲在17号仓库的锈铁门后，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

晨光从破洞的屋顶漏下，照亮了中间一个被红漆涂鸦的箱子——上面画着扭曲的“X”符号，旁边还散落着几个荧光紫色的喷雾罐。

“和X组织的作案标记一样。”苏晴握紧了手中的档案袋，指节泛白。父亲苏文谦的车祸卷宗里，现场照片的角落曾出现过一个模糊的红漆“X”，当时被鉴定为路人涂鸦，此刻看来绝非偶然。

顾楠究拔出配枪，示意苏晴跟上。仓库内部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气味，集装箱的编号被刻意抹去，只在侧面留着用刀刻的数字：0713——正是父亲当年追查的特案编号。

他走到那个画着“X”的集装箱前，发现门锁被人从内部破坏，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声。

箱内光线昏暗，中央立着一个锈迹斑斑的船锚，锚链上挂着几张泛黄的报纸——全是关于X组织作案的报道，日期跨度从三年前到最近，每篇报道的受害者照片都被红笔圈出，旁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罪有应得”。苏晴突然指着船锚底座：“顾队，看这个！”

底座上刻着一行极小的字：“镜分三面，刃藏其三。”而在船锚的阴影里，散落着几枚不同款式的袖扣，其中一枚银质的，正是父亲失踪前常戴的样式，另一枚则刻着警徽图案，却被匕首形状的划痕贯穿。

“0713特案，X组织，袖扣……”顾楠究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父亲卷宗里的一句话：“当船锚沉入海底时，真正的舵手才会浮出水面。”他猛地转身，却见仓库门口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冒着青烟的手枪。

“顾队长，别来无恙。”来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宽檐帽，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听起来像磨砂纸摩擦金属，“等你很久了。”

苏晴下意识地躲到顾楠究身后，却看见那人手腕上露出的一截袖口——上面绣着极小的天平图案，和父亲参加学术会议时穿的衬衫袖口一模一样。“你是谁？！”她失声叫道，“我父亲是不是还活着？！”

黑衣人放下枪，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被烧伤覆盖的脸，只有左眼露在外面，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

“文谦兄的女儿，果然和他一样聪明。”他走到船锚旁，指尖划过那些报纸，“当年那场车祸是假的，X组织需要一个‘死者’来隐藏真正的舵手。”

顾楠究的枪口始终对准他：“你就是X组织的第三个人？莫迟是执行者，苏文谦是策划者，你呢？”

“我？”黑衣人笑了，烧伤的皮肤牵扯出诡异的纹路，“我是修补镜子的人。”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微型窃听器，“莫迟负责挥刃，文谦兄负责寻找裂痕，而我负责……让镜子照出我们想让它照的东西。”

苏晴看着那些窃听器，突然想起昨晚实验室的排气扇异响——原来从她发现DNA镜像数据开始，就己经被监听了。“你为什么约我们来这里？”

“因为镜子快碎了。”黑衣人走到集装箱门口，望着远处海平面上的朝阳，“文谦兄失踪了，莫迟那个疯子想按自己的意愿挥刃，而你，顾队长，”他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你离镜子的背面太近了。”

顾楠究注意到他左手始终藏在风衣里，握成拳头状：“苏文谦为什么失踪？X组织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黑衣人摊开左手，掌心躺着一枚青铜镜碎片，上面刻着残缺的“法”字，“我们只是想让这个世界看看，当法律的镜面蒙上灰尘时，藏在后面的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

他将碎片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文谦兄发现莫迟在滥用私刑，想阻止他，结果反被莫迟设计……现在，莫迟想把所有罪名都推给文谦兄，让X组织彻底变成他的私人刑场。”

“所以你约我们来，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莫迟？”顾楠究识破了他的意图。

“不止。”黑衣人捡起地上的银质袖扣，揣进怀里，“我要你们帮我找到文谦兄的下落，还要……”他看向苏晴，“让苏晴继承她父亲的‘眼睛’，看清镜渊里的每一面倒影。”

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黑衣人冷笑一声：“看来莫迟己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顾队长，想知道0713特案的真相吗？去查‘海魂号’货轮的沉没事故，那是文谦兄留给你的最后线索。”

他掏出一枚烟雾弹扔在地上，瞬间弥漫的白烟遮住了视线。顾楠究拉着苏晴后退，等烟雾散去时，黑衣人己经消失不见，只有地上那枚刻着警徽的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光。

“顾队！”小李带着队员冲了进来，“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枪声……刚才那个人是谁？”

顾楠究捡起地上的袖扣，感受着金属的冰冷。“一个知道部分真相的人。”他看向苏晴，女孩的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苏晴，你父亲可能还活着，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们刚走出仓库，莫迟就带着一队警员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顾队！听说这里有情况，您没事吧？”他的目光扫过顾楠究手中的袖扣，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没事，”顾楠究将袖扣收进口袋，语气平淡，“只是发现了X组织的据点，可惜人跑了。”他注意到莫迟的右手袖口沾着一点红色油漆，和仓库里的涂鸦颜色一致。

莫迟低下头，开始检查现场：“这里有红漆‘X’，还有荧光喷雾罐，和之前的作案手法吻合。顾队，您说会不会是……”他欲言又止，眼神飘向苏晴。

苏晴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想起黑衣人说的“莫迟想把罪名推给父亲”，突然开口：“莫哥，你袖口的红漆是怎么回事？”

莫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腼腆的笑容：“哦，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仓库门了，这门锈得厉害，油漆都掉了。”他抬起手想擦掉油漆，却故意蹭得更脏，“您看，都是老码头的破东西。”

顾楠究看着他的表演，心中疑云更重。他转向小李：“封锁现场，仔细勘察，特别是那个刻着0713的集装箱。”然后他看向莫迟，“莫迟，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走向警车的路上，顾楠究故意放慢脚步，低声对苏晴说：“刚才黑衣人提到‘海魂号’货轮，你父亲的卷宗里有没有记录？”

苏晴点头，眼神闪烁：“有！三年前‘海魂号’在公海沉没，船上载着一批走私的文物，其中就有一面据说是明朝的青铜镜，叫‘三面镜’，传说能照出人心底的欲望……”

“三面镜，镜分三面，刃藏其三。”顾楠究喃喃重复，突然意识到X组织的真正秘密——他们不是三个人，而是三个互为镜像的身份，共享同一套“正义”准则，却用不同的手段执行。莫迟是明面上的刃，苏文谦是隐藏的策划者，而那个黑衣人，则是负责操纵镜像的幕后推手。

他回头看向莫迟，对方正假装整理领带，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顾楠究突然明白，黑衣人约他们来仓库，根本不是为了合作，而是为了在莫迟面前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他知道有人在追查苏文谦的下落，从而逼莫迟露出更多马脚。

这场游戏里，每个人都在利用镜子，每个人也都是镜子里的倒影。而他顾楠究，必须在镜渊彻底碎裂之前，找到那面真正能照出真相的镜子，否则不仅苏文谦的性命难保，整个沧澜市都将溺于霓虹深处的血色刀刃之下。

海风再次吹过，带着咸湿的气息，仿佛在低语着某个被深海埋葬的秘密。顾楠究坐进警车，看着后视镜里莫迟逐渐远去的身影，那个身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一半落在光明里，一半隐在阴影中，像极了他此刻混乱而坚定的内心。

“小李，”顾楠究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国际刑警的号码，“帮我查一艘叫‘海魂号’的货轮，重点查三年前沉没事故的幸存者名单，还有……那面失踪的‘三面镜’的下落。”

挂了电话，他看向窗外，沧澜市的霓虹在朝阳中渐渐淡去，露出钢筋水泥的真实面目。但他知道，在那些高楼大厦的阴影里，X组织的三面镜子正在悄然转动，反射出越来越危险的光芒。

而他手中的这枚袖扣，既是打开真相的钥匙，也可能是引火烧身的毒药。下一个被镜渊吞噬的，会是谁？

莫迟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顾楠究的警车消失在码头尽头，脸上的腼腆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兴奋。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袖扣——上面刻着完整的“X”符号，与顾楠究拿走的那枚警徽袖扣恰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顾队，”他对着海风低语，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你以为黑衣人是在帮你？太天真了……”

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那道与苏文谦同款的天平刺青，只是天平的一端挂着匕首，另一端坠着镣铐。

“三面镜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呢。”

远处，一只海鸟掠过海平面，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镜像与刀刃的终极对决，吹响了号角。而隐藏在霓虹深处的第三把刃，己经悄然出鞘，对准了镜渊中最脆弱的那面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