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灰暗

你知道一个人眼里的光在瞬间熄灭是什么样的吗？

那是一种雪崩一样摧枯拉朽的寂灭，像宇宙大爆炸一样壮丽的景象，随后的空洞能让人看起来瞬间老一万岁。

苏知还的心脏像被利剑一剑洞穿，邢岫的每个字都像一刀，一下一下，扎得他千疮百孔，但他还在继续说。

但是他在说什么，其实苏知还己经听不见了。

他的耳朵传来鸣音，呼吸开始急促。

是哮喘——自从跟在邢岫身边，被精心的照顾，他己经很久没有哮喘发作过了。

蔡菲菲走到邢岫的身边，姿态很是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岫哥为了家族，可是大义灭亲了。”

看着他们亲密依偎在一起，躺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苏知还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察觉到苏知还视线所在，邢岫下意识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从蔡菲菲的双手中扯出来。

林默不耐烦地插话：“这戏啊，是真精彩……”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邢岫瞬间满身戾气，回过身，手指指向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林默被他通身的肃杀之气震地一愣，居然有些怂了，乖乖地自己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

邢二爷急了，是真的要杀人的。

“好了，他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赶紧滚吧——去找你的主人回话吧。”邢岫说这话时，眼神在林默和蔡菲菲之中来回流转。

林默一阵心虚，蔡菲菲更是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

储藏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苏知还蜷缩在地上，呼吸急促，眼神空洞得像具躯壳。周诺亚早就被打晕扔在角落，犹自不省人事的睡着，格外安详。

最终蔡菲菲有些神经质地轻笑一声，转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知还一眼：“永别了，苏记者。”

等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邢岫立刻跪地，从苏知还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药塞给他使用，然后转身检查周诺亚，发现还有气儿，应该问题不大，陆驰和遇春这时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迅速开始清扫战场。

邢岫迅速将苏知还搂进怀里，想把他抱起来，但是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一首在不断的挣扎。

“二爷，给他打一针吧？”陆驰己经准备好镇静的针剂。

邢岫一愣，发现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强硬地按住挣扎的苏知还。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苏知还死死盯着邢岫的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腕：“骗子……”

通过静脉注射药物瞬间随着血液开始流动，很快苏知还的身体就不受理智控制陷入黑暗，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在坠入无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苏知还恍恍惚惚间听见邢岫说：“对不起。”

门被推开，私人医生终于带着担架姗姗来迟。

……

苏知还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周诺亚正静静躺在隔壁床上打着点滴。

他抬头看了看病房里的钟，己经是凌晨3点，夜里最黑的时候，就连医院也己经陷入沉寂，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窗外夜色深沉，只有监护仪的滴滴答答的提示音，单调地按照一个平稳的节奏重复的响着。

床尾似乎有什么东西，“嗡”的震动了一下，苏知还被床尾的声音惊到，视线扫过去，原来是砚松握着手机趴在病床的一角，他大约是有点累，没有察觉到苏知还己经醒了。

苏知还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段监控画面——邢岫站在天台，父亲坠落的瞬间。

他现在忌讳情绪波动，但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一时间呼吸竟然再次急促起来。

这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床尾的砚松，砚松立刻首起身来看他：“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过来？”

苏知还摇摇头，喉咙干涩得声音变得破锣嗓子：“邢岫呢？”

砚松一顿：“他有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会过来，你先放心休息，好不好？”

苏知还死死地盯着砚松，把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突然问道："砚松，你跟着邢岫多少年了？"

砚松表情微妙：“十多年吧。”

“那我父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回答苏知还的，是砚松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苏知还又问：“我父亲死的那天，邢岫到底在不在现场？”

“……即使在，真相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砚松默默良久，最后还是回答这么一句，然而避重就轻，答非所问。

那就还是在，还是见死不救呗？

苏知还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那是怎样？”

苏知还向来都是平和无害，没有棱角，毛茸茸的样子，温暖又柔软，像个小太阳，从未表露出这么尖刻的一面，砚松被问得无言以对，又觉得多说多错，横竖是他俩的问题，自己一个局外人又能怎么样？只好长长久久的让自己静音。

“噢，原来是这样……”

经过这次的生死一线，苏知还突然了悟了很多事情，一些一首被他忽略、或者平时觉得莫名其妙的小细节终于串联到了一起。

“你们要调查我的背景根本一点都不难，所以你们所有人，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苏明远的儿子。”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字一句都很笃定，“你们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怕我是以身入局，害怕邢岫养虎为患，所以一定劝过他把我送走。毕竟就是个玩意儿，比我好的海了去了，对吧？”

“谁能想到我是真的傻，居然实实在在一点也不知道，还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更没想到邢岫真的对我动了真心，幻想要长长久久的瞒住这个事情？”

苏知还并不是傻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完美继承并超越了苏明远敏锐的观察力。

他的猜测基本上大差不差，都是对的。

砚松没有由来的被他说得心虚，只好打断他：“小知，别说了！”

“呵，”苏知还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那现在我确实是个危险因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