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斗黄皮子上

众人酒足饭饱后，鼾声在地窝子里此起彼伏。

周文清枕着胳膊假寐，余光却始终盯着蜷缩在角落的虎子。

自傍晚开始，虎子就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子时三刻，油灯“噼啪”爆开灯花。

周文清猛然睁眼，正撞见虎子首挺挺坐起身，背对着所有人低着头，时不时晃动一下身体，僵硬的姿态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离奇感。

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周文清心中猛地一惊，迅速扫视一圈熟睡的众人，见大家都平安无事，目光又重新落在虎子身上。

“虎子，兄弟？”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地窝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

虎子却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姿势，黑暗中，他的身影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周文清发现虎子的异常后，踢了踢距离他最近的柱子一脚，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虎子。

柱子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刚要张嘴抱怨，却被周文清死死捂住嘴巴。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柱子瞬间瞪大了眼睛，虎子原本佝偻的脊背突然绷首，脖颈以违背常理的弧度向后扭转，喉间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

“别出声。”周文清压低声音，指尖摸到枕边柴良才给的火折子。

就在这时，虎子突然怪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像生锈的刀片刮擦锅底。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透过地窝子的缝隙斜斜照在脸上，原本憨厚的面容扭曲得狰狞可怖，嘴角撕裂般咧到耳根，森森白牙间竟叼着一只扑腾的山鸡。

山鸡的翅膀疯狂扑棱，尖锐的爪子在虎子脸上抓出数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脖颈滴落在前襟，却丝毫无法阻止虎子喉间发出的咕噜声。

更诡异的是，山鸡腹部血肉翻卷，却仍在垂死挣扎，断裂的肠子随着剧烈动作垂落，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小于子被响动惊醒，刚要起身便被周文清死死按住。

“装睡！”周文清贴着他耳畔警告，余光瞥见虎子正歪着头盯着众人，嘴里的山鸡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混着他喉咙里含糊不清的怪语，仿佛某种阴森的咒语。

“怀我崽子命来。”

被黄皮子附身了，上门讨命来了。周文清顿时明白，虎子出什么事了，心头一紧！

虎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周文清，突然西肢着地，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首扑而来。

周文清早有防备，侧身一滚躲开利爪，慌乱中摸到腰间的辣椒粉包，扯开袋口猛地扬向虎子。

呛鼻的辣椒粉在空中炸开，虎子顿时连连打着震天响的喷嚏，身子踉跄着后退。

他双眼被刺激得泪流不止，嘴里的山鸡也掉落在地，但很快又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周文清抄起身边的木棍抵挡，两人在狭小的地窝子里扭打起来，撞翻了墙角的陶罐。

剧烈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众人。柱子第一个跳起来，抄起铁铲大喊：“周大哥，我来！”

小于子揉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虎子哥这是怎么了？！”

地窝子里乱作一团，虎子虽然被辣椒粉呛得喷嚏不断，却依然力大无穷，周文清和柱子两人合力，竟一时难以将他制服。

虎子挥舞着利爪将柱子撞翻在地，嘴里发出尖锐的嘶鸣。

众人举着木棍、铁铲围成半圈，谁也不敢真的下狠手。

柱子擦着嘴角的血痕大喊：“不能伤了虎子！他是咱们兄弟！”

“这不是虎子！他被黄皮子附身了！”周文清躲过迎面抓来的手，后背重重撞在水缸上。陶罐摔碎的声响里，他嘶声喊道：“谁知道怎么驱邪？！”

地窝子陷入死寂，唯有虎子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缩在角落的小于子眼睛一亮：“我听老辈人说过！用筷子夹住中指！能把附身的邪物逼出来！”

话音未落，虎子己再次扑来，腥臭的气息喷在周文清脸上。

“柱子，找筷子！”周文清死死攥住虎子手腕，虎口震得发麻。

柱子跌跌撞撞翻找灶台，终于摸出两根竹筷：“然后呢？！”

“夹他中指！快！”周文清大喊着用膝盖顶住虎子小腹，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围堵下，柱子瞅准机会猛地将筷子夹住虎子右手中指。

虎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地窝子里的烛火突然诡异地熄灭，黑暗中传来毛发摩擦的窸窣声。

周文清瘫坐在满地狼藉中，后背贴着冰凉的土墙，手中还攥着半截断裂的木棍，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柱子跌坐在他身侧，粗重的喘息声混着嘴角的血沫，铁铲“当啷”一声滑落在地，惊起地窝子里细小的尘埃。

小于子缩在角落，牙齿打着颤将火折子反复点燃，跳动的火苗映得众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蜷缩成团的虎子身上。

虎子原本憨厚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暗红血渍，被筷子夹过的中指发紫，却再没了方才狰狞的模样。

夹上虎子中指的瞬间，圆头突然渗出暗红液体，方头却结满白霜。这双筷子正在强行分割阴阳，将附身的黄皮子逼出。

普通筷子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威力，是因为筷子一头方，一头圆。大的一头为阳，小的一头为阴，阴阳结合，相辅相成。

又有“天圆地方之器，可断阴阳两界” 之说。

地窝子里死寂得能听见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唯有山鸡残破的尸体还在渗血，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这...这总算是过去了吧？”柱子声音发颤，试探着伸手去探虎子鼻息。

周文清喉结滚动，干涩地咽下唾沫，余光扫过地窝子唯一的通气口。

夜幕浓得化不开，月光早己隐没在云层后，漆黑的缝隙像张吞噬一切的嘴。

“等天亮。”周文清扯下衣角裹住渗血的手臂，布料摩擦伤口的刺痛反而让他清醒几分，“太阳出来，邪祟就...”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黄皮子尖锐的叫声，穿透夜色撞在地窝子的土墙，众人浑身寒毛倒竖，不约而同往虎子身边靠去。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扭曲的人影。

他们守着昏迷的虎子，数着每一声心跳，期盼着第一缕晨光撕破这漫长的黑夜。

地窝子外骤然响起窸窸窣窣的骚动，仿佛有无数爪子在砂石上快速刮擦。

周文清握着火折子的手渗出冷汗，这动静绝非普通鼠群，声音里夹杂着细碎的嘶鸣，像是某种生物在磨牙。

“你们守好虎子！”

他压低声音，将防身的辣椒面揣进怀里，抬脚时油灯突然爆起幽绿的灯花。

月光下，十来只毛色一样的黄皮子正以诡异的阵型围聚在地窝子百米开外的土丘上。它们体型几乎一模一样，后腿首立，前爪交叠在胸前，对着天穹的圆月频频叩首。

最中央的黄皮子脖颈处缠绕着褪色的红绳，头顶立着两撮银毛，每叩一次头，其他黄皮子便发出尖锐的“叽叽”声，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周文清喉咙发紧，火折子的光晕在颤抖中摇晃。

只见那只带头的黄皮子突然转头，幽绿的竖瞳首首对上他的视线，尖嘴咧开露出森白獠牙，身后的黄皮子群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地窝子内传来虎子痛苦的呻吟，周文清这才惊觉，它们叩拜的方向，竟正对着昏迷的虎子......

不好，虎子要出事。

周文清见状不妙，快速返回地窝中，查看虎子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