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蚀下的怀表》

三天后的傍晚，阮甜蹲在卫生院后院的歪脖子枣树下，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日期——1994.7.21。安娜给的Walkman放在脚边，磁带还在转，但己经播到了空白处，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野哥哥又不见了。"林小满突然从墙头探出脑袋，麻花辫上别着个崭新的蝴蝶发卡——安娜送的香港货，"秦教官也不在。"

阮甜摸了摸脖子上的军用水壶，壶身己经不发烫了，但刻着的"小太阳"摸起来有点凸起，像是要浮出来似的。她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轮胎爆了，又像是枪声。

"回屋去。"阮甜把Walkman塞给林小满，"就说我要睡了。"

等林小满的脚步声消失，阮甜立刻猫着腰溜向卫生院后门。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她差点被个东西绊倒——是顾野的书包，里头露出半截绷带，浸着血。

沿着血迹往北走，穿过一片玉米地，就是废弃的民兵训练场。阮甜刚拨开最后一丛玉米叶，就听见秦峰沙哑的嗓音："......这次月全食就是坐标，你他娘的到底明不明白？"

训练场中央，顾野背对着她站在汽油桶垒的掩体上，军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件被汗浸透的白背心。月光下，他左臂的月牙疤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我不走。"顾野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至少不是现在。"

秦峰突然举起枪，不是平时带的54式，而是把老旧的56冲："你爷爷当年也是这么倔，结果呢？"枪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时空锚点一旦激活，你以为那丫头能活？"

阮甜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去摸左手的小指伤疤，指尖刚碰到就疼得一个激灵——那里正在发烫！

"谁？！"秦峰猛地转身。

阮甜还没来得及躲，玉米杆子就被人从后面拨开了。安娜拄着拐杖钻出来，喇叭裤上全是泥："别开枪！我们送东西来的。"她举起个黑乎乎的物件，"顾爷爷的怀表，刚在酱油坊废墟里挖出来的。"

怀表！

阮甜一眼认出这是顾野随身带了十几年的老物件，表盖上有道弹痕。但此刻这表正在安娜手里疯狂震动，发条"咔咔"自动旋转，像是里头关了只活物。

秦峰的脸色瞬间变了："月蚀开始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云层突然散开，月亮像被啃掉一块的麦芽糖，边缘开始泛红。怀表"啪"地弹开，表盘上没有指针，只有个微型地图在发光——分明是酱油坊的平面图，有个红点正在地窖位置疯狂闪烁。

"锚点要爆了。"秦峰突然拽过阮甜，"小丫头，你左手里是不是有东西？"

阮甜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就掏出把手术刀划向她的小指伤疤！

————

血珠飞溅的瞬间，怀表突然射出一道蓝光，正打在阮甜左手伤口上。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反而像被冰水浇过，伤疤里缓缓浮出个米粒大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和军用水壶相同的"小太阳"标记。

"果然是你。"秦峰的声音突然疲惫不堪，"老顾当年拼死送出来的，就是这个时空锚点。"

顾野猛地冲过来，一把将阮甜护在身后："说清楚！"

月光更暗了，怀表投射的地图上，红点己经扩散成个不断旋转的漩涡。秦峰从怀里摸出张老照片甩在地上——照片里是年轻的顾爷爷抱着个婴儿站在某种仪器前，仪器控制屏上赫然显示着"2023.7.21"！

"你爷爷不是下放专家，"秦峰咬着后槽牙，"他是从2023年穿过来的科学家！"

安娜突然尖叫一声。怀表射出的蓝光里，渐渐浮现出个人形轮廓，西装革履，右手戴着白手套。那人影弯腰捡起照片，手套缝隙间露出烧伤的疤痕。

"乖孙，"人影对着顾野开口，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爷爷来接你回家了。"

————

阮甜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爆炸前，那个站在暗处戴白手套的男人。她下意识去抓顾野的手，却摸到满手冷汗——少年的瞳孔正在扩散，左臂的月牙疤完全变成了蓝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顾野！"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少年猛地清醒，月牙疤的蓝光稍褪："我不认识你。"他盯着人影，军用水壶突然开始剧烈震动，"我爷爷是顾长山，他死在1971年的牛棚里！"

人影发出电子杂音般的笑声，手套突然指向阮甜："那她呢？2023年的阮博士，你以为重生是意外？"

怀表投影的漩涡突然扩大，阮甜左手伤疤里的金属片自动飞向漩涡中心。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她的身体突然腾空——

"抓住我！"顾野扑上来抱住她的腰，军用水壶的带子绷得笔首。

在完全被漩涡吞噬前，阮甜最后看见的是秦峰举枪瞄准的剪影，和安娜拼命往漩涡里扔来的Walkman。磁带盒在空中翻飞，露出里面藏着的另一张字条：

"别相信戴手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