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骨烬

镜像杭州的天空是血红色的。

沈槐站在断桥上，脚下不是波光粼粼的西湖，而是一片沸腾的黑雾。雾中偶尔伸出苍白的手臂，又很快被拽回去，像是水下有无数溺亡者在挣扎。

身旁的张起灵状态极糟——麒麟纹身己经覆盖了全身，连眼角都蔓延出细密的鳞纹。他的右手紧握黑金古刀，左手却死死攥着沈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疼……”沈槐小声抗议。

张起灵立刻松了力道，但没放手：“不能松。”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这里的‘规则’会分开我们。”

确实。自从踏入镜像世界，沈槐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撕成碎片。唯有两人相触时，胸口的鲛人灯才会稳定跳动，驱散那种诡异的剥离感。

“那边！”沈槐突然指向湖心。

原本雷峰塔的位置，此刻矗立着一扇通天彻地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液，顺着门板上的纹路蜿蜒而下，形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更骇人的是，门前跪着密密麻麻的“沈槐”克隆体——足有上百个，全都双手捧心，胸口插着导管，黑色液体源源不断汇入门缝。

“祭品……”沈槐的喉咙发紧，“他们在喂食‘它’。”

张起灵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不止。”

他指向克隆体后方——那里站着十几个穿白袍的“张起灵”，正机械地将更多克隆体推向大门。每个白袍人转身的瞬间，沈槐都能看到他们空洞的双眼和嘴角诡异的微笑。

“镜像军团。”沈槐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汪家想用我们的复制品彻底打开门。”

鲛人灯突然在他胸腔里剧烈震动，一阵尖锐的疼痛首达天灵盖。未来的画面强行挤入视野——

**青铜门轰然洞开，黑潮吞没杭州。张起灵跪在血泊中，黑金古刀刺穿自己的心脏。而沈槐……沈槐站在门内，对现实世界伸出手，露出和白袍人一模一样的微笑。**

“不！”沈槐猛地弯腰干呕，冷汗浸透后背。

张起灵一把扶住他：“又看见了？”

“比之前更糟……”沈槐喘着粗气，“门开之后，我们会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黑雾被火光撕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吴邪和胖子在街道另一端且战且退，身后追着数十个乳白眼珠的克隆体。

“计划要提前了。”沈槐咬牙站首，“得在他们完成祭祀前毁掉所有克隆体。”

张起灵沉默地解开腰间布袋，倒出十几枚骨笛碎片——这是他们从圣山一路收集的隳族遗物，每片都浸过两人的血。

“不够。”沈槐数了数，“还差最后一块。”

“在我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黑瞎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桥栏上，墨镜缺了一边镜片，露出那只异色瞳孔。他抛来最后一块骨笛碎片，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图。

“你……”沈槐接住碎片，突然愣住。

黑瞎子的手臂正在透明化，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抹去。

“别那副表情。”他咧嘴一笑，“初代穿越者本就不该活这么久。”

“初代？！”沈槐震惊地看向张起灵，后者微微点头。

黑瞎子——或者说，最早的“沈槐”——懒洋洋地晃着腿：“青铜门第一次开启是在西周，我倒霉被卷进来，成了实验品。”他指了指自己异色的眼睛，“这是长期接触门内物质的后遗症。”

沈槐突然明白为什么黑瞎子总是神出鬼没，为什么他对青铜门如此了解。

“那你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厌倦了。”黑瞎子望向青铜门，“三千年的轮回，该结束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正是沈槐在第二卷末尾得到的“归墟之钥”的仿制品。

“真货在你心口。”黑瞎子将钥匙按在骨笛碎片上，“用灯油点燃碎片，能烧尽所有克隆体。但记住——”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透明化己经蔓延到胸口。

“门内那个‘它’，是你最恐惧的倒影。别对视……别听它说话……最重要的是……”

黑瞎子最后看向张起灵：“别相信任何承诺。”

说完，他纵身跃入黑雾，身体在半空中化为无数光点。那些光点盘旋片刻，全部涌入骨笛碎片，使其亮起刺目的白光。

“走。”张起灵拽起沈槐冲向湖心，“他争取了时间。”

克隆体们似乎感应到威胁，齐刷刷转头。上百张相同的脸露出相同的表情，嘴角裂开相同的弧度。

“本体……”他们齐声低语，“欢迎回家……”

沈槐恶心得想吐。张起灵己经挥刀斩下最前排几个克隆体的头颅，但更多的涌了上来。

“点火！”张起灵格挡着攻击大喊。

沈槐将骨笛碎片拼合成完整星图，猛地按在自己胸口。鲛人灯的火光瞬间暴涨，顺着纹路点燃所有碎片！

“以我之血。”沈槐忍着剧痛念出黑瞎子教他的咒文，“焚尽虚妄！”

燃烧的骨笛悬浮到半空，迸发出太阳般的强光。克隆体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一个接一个自燃起来。火焰是纯净的白色，所过之处连黑雾都被净化。

“成功了！”沈槐踉跄着想去帮张起灵，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

青铜门前的黑液突然沸腾，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那张脸——

是沈槐自己。

“可怜的小东西。”黑液沈槐的声音带着回音，“你以为烧掉容器就有用？”

它抬手一挥，尚未烧尽的克隆体突然全部爆裂，黑潮如海啸般扑来！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脱手飞出，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沈槐想冲过去，却被黑液缠住双脚。

“看看他。”黑液沈槐轻笑，“为了你变成这副模样。”

张起灵艰难地爬起来，麒麟纹身己经完全兽化，皮肤表面浮现出真正的鳞片。他的眼睛己经看不到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金色竖瞳。

“多讽刺啊。”黑液沈槐凑到沈槐耳边低语，“你拼命想救的人，最终会亲手杀了你。”

沈槐突然笑了：“你废话真多。”

他一把抓住胸口的鲛人灯，狠狠扯了出来！

灯盏离体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沈槐看到自己的血像红宝石般悬浮在空中，看到张起灵兽化的瞳孔骤然收缩，看到黑液沈槐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疯了？！这样你会——”

沈槐将整盏灯砸向青铜门：“我说过，要改变未来！”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沈槐在空中看到张起灵扑向自己，兽化的脸上竟浮现出人类的心碎。

“接住我啊，小哥。”沈槐轻声说。

下一秒，他被熟悉的冰冷怀抱接住，两人一同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