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月再临，剑心劫起风波涌

第七日寅时三刻，血月如浸了朱砂的玉盘，沉甸甸悬在天际，连月光都浸着暗红。

山风卷着铁锈味灌进竹舍窗棂，楚阿满正对着案头残符打坐，忽觉指尖一跳——那是她与风铃儿约好的传讯灵蝶，此刻正撞在窗纸上，翅翼染着焦灼的黑。

"阿满姑娘！"竹门被撞开的刹那，风铃儿踉跄着栽进来，发梢沾着晨露，衣襟被山风灌得猎猎作响，"解公子他...心魔劫提前了！"

楚阿满猛地站起，木椅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她记得赵无咎七日前的提醒，却未料到会提前。"怎么回事？"她抓住风铃儿手腕，灵力探入对方识海——一串破碎的画面涌进来：剑峰静室的石墙裂开蛛网状纹路，解兰深周身剑气如困兽，将青石板削成齑粉；他额角的冷汗滴在剑鞘上，发出嗤嗤声响，瞳孔里映着重叠的幻象：幼时被逐出门墙的自己、挥剑斩落的强敌头颅、还有...她站在断崖边对他笑的模样。

"我去禁地外采药，听见剑鸣不对。"风铃儿喘着气，指尖还在发抖，"守山弟子说解公子闭关时设了禁空术，连长老都进不去！"

楚阿满转身抓起案头的逆命符残片。

残符在她掌心发烫，像是呼应着剑峰方向翻涌的灵气。

她想起昨夜解兰深静室透出的幽蓝剑气，想起他每次看她时眼底那丝极淡的柔软——此刻那些柔软怕是都被心魔绞碎了。

"带我去。"她扯下腰间的木簪，往掌心一划，血珠落在符上，"若他撑不过这劫，天剑宗会失了百年一遇的剑修。"

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若他失了剑心，她这逆命的路，便少了把最锋利的刀。

剑峰比往日更冷。

楚阿满踩着晨雾往上爬时，山风里裹着碎冰碴子，刮得脸颊生疼。

越接近静室，灵气越紊乱，她的发带被无形剑气绞成两段，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静室前的守山弟子正要喝止，却见她抬手亮出天剑宗外门令牌——那是她上月在试剑大会上赢的。"我有长老手谕。"她声音冷得像冰，"赵长老说过，血月期间若有异变，外门弟子可通传紧急事务。"

弟子被她眼底的狠劲震住，刚要再拦，静室方向传来轰然巨响。

楚阿满趁机掠过他身侧，灵力灌进双腿——这是她偷练楚家身法时学的"穿云步"，此刻竟比平日快了三分。

静室的石门半开，内里狼藉得像被狂风扫过。

解兰深倚在石壁上，玄色道袍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

他的问心剑悬浮在半空，剑身震颤如悲鸣，剑尖却对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那里正浮着楚阿满的幻象，穿着她初入宗门时的素白衣裳，指尖捏着朵野菊，笑得清浅。

"你走。"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剑刃，"这是我的劫，与你无关。"

可他的剑却在发抖。

楚阿满看见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看见他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看见他瞳孔里的幻象开始重叠：方才的"楚阿满"身后，又浮出楚老夫人的冷笑、楚三挥刀的凶相、甚至十六年前柴房里母亲断气前的眼神。

"不是幻象。"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地上便绽开一朵青色的木灵花——这是她用木灵根稳住紊乱的灵气。

解兰深的剑气扫过她发顶，割落几缕青丝，她却像没察觉似的，首到站在他面前，伸手按住他持剑的手。

掌心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颤了颤。

楚阿满觉得掌心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肉——那是解兰深的剑脉在翻涌，带着他二十年的剑意，冷得刺骨又烫得灼人。

她咬着牙咬破指尖，血珠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逆命符的红光顺着血液钻进他腕间的脉门。

"清心诀。"风铃儿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缩在门边攥着衣角，声音发颤，"阿满姑娘，用清心诀引他的剑意！"

楚阿满想起解兰深教她练剑时说过的话："剑修的心魔，要靠最信任的人引。"她闭了闭眼，将神识探入他识海——那里正翻涌着黑色的雾，雾里是解兰深从小到大的碎片：被师父逐出门墙时的屈辱，独自在寒潭练剑时的孤寂，还有...他第一次见她时，躲在竹影后多看的那一眼。

"我在这里。"她贴着他耳畔轻声说，"不是幻象，是楚阿满。

你看，我掌心有你上次教我握剑时咬的牙印。"她翻转手掌，露出虎口处淡粉色的痕迹——那是半月前她握剑不稳，他手把手纠正时，她疼得咬了他手背，结果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在她虎口咬了个印子，说"记好了，握剑要像握命"。

解兰深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望着她，瞳孔里的幻象开始消退，最后只剩下她本人，发梢沾着碎冰，眼底映着他的影子，像是两簇不熄的火。

他的剑"当啷"落地，整个人虚软下来，额头抵着她肩窝，呼吸灼热得烫人："你又涉险。"

"因为你值得。"楚阿满扶他坐下，扯下自己的外袍垫在他背后。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擂鼓，隔着两层衣裳撞在她手背上。

风铃儿悄悄退到门外，静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混着血月透过窗棂洒下的暗红。

"为何总在我身边？"解兰深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他抬起眼，眼底的冷霜化了大半，露出底下深潭般的黑，"你明明...该走更轻松的路。"

楚阿满望着他苍白的脸。

他眉骨上还沾着血，是方才被剑气划伤的。

她伸手替他擦掉，指尖在他眉梢停了停："因为我知道，你会成为那个斩断命运枷锁的人。"她想起母亲断气前塞给她的逆命符，想起楚老夫人说的"楚家的天要塌"，想起自己在柴房里发的誓——这些都太沉了，她需要一把剑，而解兰深，是她见过最锋利的那把。

解兰深沉默了很久。

血月在天际缓缓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后他轻轻点头，像是应下了什么，又像是应下了她。

静室外传来风铃儿的轻咳。

楚阿满这才想起还有旁人，耳尖微微发烫。

她正要起身去查看风铃儿，却见对方冲她使眼色，朝门外努了努嘴——树影晃动处，一道玄色衣角闪过，转瞬没入血月笼罩的雾中。

"是楚家的人？"她皱眉。

解兰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扣住问心剑，却又松开："先顾好眼前。"

夜色渐深时，血月终于西沉。

楚阿满扶着解兰深回他的竹舍，路过演武场时，她听见山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古兽低嚎。

她抬头望去，焚心渊方向被浓雾笼罩，雾里似乎有红光一闪——那是禁地入口的封印在震颤。

她摸了摸腰间的逆命符残片，残符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新的纹路，像是用血画的。

"明日我要去焚心渊。"她轻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些事，该查清楚了。"

解兰深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