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焚心渊启，冰莲引祸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天剑宗后山。

楚阿满裹紧月白外袍，指尖攥着腰间半片逆命符，符上暗红纹路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解兰深咳血的模样还在眼前晃——他替她挡下那道淬了蚀骨毒的剑气时，玄色衣摆被血浸透，却还笑着说"不疼"。

焚心渊入口的雾比往日更浓，像团化不开的棉絮堵在山坳里。

她刚踏近三步，便听见清越的剑鸣破空而来。

"楚姑娘留步。"

赵无咎的玄色道袍在雾里翻涌，执法堂弟子持剑分列左右，剑尖凝着冷光。

这位执法长老的眉峰拧成川字，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冰魄玉牌——外门弟子的身份，在禁地前连块遮羞布都算不上。

"擅闯禁地者，逐出宗门。"他声如沉钟，震得雾里的松针簌簌往下落。

楚阿满停住脚步，袖中手指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冰魄瓶在发烫，那是解兰深体内毒心发作时，她用冰魄暂时压制的。"赵长老，解师兄中的蚀骨毒需用九转冰莲做引。"她抬起眼，眼底映着雾里的星子，"若不取莲，他撑不过三日。"

"你可知此地曾埋葬过多少天才？"赵无咎的目光沉了沉，"三十年前，内门大弟子持玄铁剑闯渊，出来时只剩半具焦骨；十年前，楚家那位嫡女...呵，你该比我清楚。"

楚阿满喉间发紧。

原主记忆里，楚德音确实试过闯焚心渊，结果被幻象迷了心智，在渊底跪了三日三夜，最后是家主亲自带人抬回来的。

可那是原主的记忆，是"楚阿满"该走的老路——她偏要走条不同的。

"弟子愿以性命作赌。"她往前迈了半步，逆命符擦着心口划过，"若我死在渊里，绝不怨宗门；若我活着出来..."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总要有人替他把命扛回来。"

赵无咎的手指在剑柄上叩了两下。

执法堂的弟子们交换眼色，有人的剑穗被山风吹得晃了晃。

楚阿满盯着他喉结动了动，知道机会来了——这位长老虽刚正，到底心软。

她指尖迅速结印，五行灵根在丹田翻涌。

土遁术带起一片尘雾，等赵无咎喊"拦住她"时，她己顺着地脉钻进了渊底。

寒气像把淬了毒的刀，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

楚阿满打了个寒颤，逆命符突然灼烧起来，在她心口烙出个红印子。

西周的雾里浮起幻象：左边是楚老夫人举着拐杖骂"贱蹄子"，右边是楚德音捏着她的头发往井里按，最前面...是解兰深倒在血泊里，问心剑断成两截。

"闭嘴！"她咬破舌尖，腥甜漫开，幻象应声碎裂。

逆命符的纹路亮得刺眼，替她劈开缭绕的阴雾。

她摸着岩壁往下挪，指甲缝里渗出血，却不敢停——解兰深咳血时，也是这样咬着牙不肯出声的。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突然一空。

楚阿满踉跄两步，抬眼便见一方寒潭。

潭水幽蓝如冻住的月光，中央一朵冰莲静静悬浮，花瓣上凝着细如星子的冰晶。

"凡人，敢动吾莲？"

苍老而冰冷的声音从潭底漫上来，楚阿满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转身，便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自水中升起——那是个穿月白剑袍的女子，眉峰如剑，眼尾却带着三分未消的愁绪。

"冷...冷前辈？"她记起宗门典籍里的记载，"上古剑尊冷无瑕？"

冷无瑕的目光像两把淬了霜的剑，扫过她的灵根、她腰间的逆命符，最后停在她发红的眼尾。"为救谁？"

楚阿满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冰面上，疼得她倒抽冷气。"为救解兰深。"她仰头，雾气模糊了视线，"他替我挡了蚀骨毒，现在毒心在他体内翻涌...我若不拿冰莲，他活不成。"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冷无瑕的指尖拂过冰莲，花瓣簌簌颤动，"当年我为救道侣闯过十八重劫，最后他还是死在我剑下。"她的声音轻了些，像在说给风听，"你可知极寒之力入体是什么滋味？"

楚阿满攥紧逆命符："我愿试。"

冷无瑕挥袖，潭水突然掀起三尺冰浪。

楚阿满被冻得蜷成一团，寒雾顺着七窍往里钻，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像敲碎了一把冰锥。

五脏六腑仿佛被放进了千年冰窟，血液凝结成线，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一息。"冷无瑕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楚阿满咬着舌尖，五行灵根疯狂运转。

木灵根催生气血，火灵根逼出寒气，金灵根稳住神魂——原主那被嘲笑的"杂灵根"，此刻倒成了救命的宝贝。

"二息。"

她的指尖己经紫得发黑，额角却渗出豆大的汗珠。

解兰深的脸在眼前晃，他说"你又涉险"时的无奈，他额头抵着她肩窝时的温度，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应下了"时的力度...这些画面像火，在她冻僵的心里烧出个窟窿。

"三息。"

冰浪突然退去。

楚阿满瘫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拆了重拼。

冷无瑕站在她面前，眼底的霜化了，露出点笑意："倒是个痴儿。"她抬手，冰莲缓缓飘进楚阿满怀里，"拿去吧。"

"谢前辈！"楚阿满捧着冰莲，指尖被冻得没了知觉，却舍不得松开半分。

可就在这时，整座焚心渊剧烈震动。

寒潭的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潭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冷无瑕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她盯着潭底，瞳孔骤缩："是渊影...我封印了它千年，竟因冰莲离位..."

"渊影是什么？"楚阿满扶着岩壁站起。

"上古妖灵，专食修士神魂。"冷无瑕的手按在她天灵盖上，一道温热的剑意涌进她识海，"这是我的剑意传承，关键时刻能护你一命。

记住...别让我重蹈覆辙。"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消散在雾气里。

楚阿满攥紧冰莲，感觉脚下的地面还在震。

潭底浮出一团黑影，像团化不开的墨，正缓缓舒展着"肢体"——那哪是妖灵，分明是团裹着无数冤魂的黑雾！

"快走！"识海里响起冷无瑕的急喊。

楚阿满转身就跑，逆命符在腰间烫得厉害。

她能听见身后传来嘶嘶的破空声，像无数指甲划在金石上。

雾气里突然刮起黑风，卷着碎冰打在她脸上，疼得她睁不开眼。

等她跌跌撞撞冲出渊口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赵无咎带着执法堂弟子守在外面，看见她怀里的冰莲，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楚阿满喘着粗气，回头望向深渊——浓雾里，那团黑影正缓缓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在雾里亮起，像两盏血灯。

她打了个寒颤，把冰莲往怀里又拢了拢。

解兰深还在等她，可这焚心渊里，似乎...醒了什么不该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