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囚中觅路，符纹初启

静思阁的青石板浸着夜露，凉意顺着麻鞋渗进脚踝。

楚阿满倚着墙，后颈封禁玉牌的寒铁还在灼着皮肤，像块淬了冰的烙铁。

她望着头顶一方被木窗割碎的夜空，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灵力虽被封了七成功，神识倒还能用，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案上那半块符纸。

那是玄机子给的碎片，此刻正躺在她袖中。

方才被押进来时，她故意踉跄撞在门框上，碎符便顺着指缝滑进了袖底。

此刻神识扫过，竟见暗黄的符纸上浮起一道极细的金纹，像条困在茧里的小蛇，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啪嗒。"

窗棂传来极轻的叩击。

楚阿满指尖一颤，神识如被惊的蝶，"唰"地缩回体内。

她抬头望去，月光正漫过窗沿，照出个玄色身影——解兰深立在檐下，腰间玉剑穗子被风掀起半寸，露出剑柄上"问渊"二字的刻痕。

"谁？"守在门外的执事喝道。

"天剑宗解兰深，求见楚师妹。"声音冷得像霜，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分量。

门闩"咔"地被拉开。

解兰深跨进来时，衣角带起一阵松木香。

楚阿满这才发现他发梢沾着星子似的水珠，想来是抄了后山竹径，避开了前院巡卫。

他垂眸看她，眼尾还留着昨日被赵无咎驳斥时的红痕，喉结动了动："我偷拿了执事的通行玉牌。"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枚青玉简，递到她掌心。

玉简便宜得很，连纹路都没雕，却在她指尖烫出个印子——分明是用灵力温过的。

"玄机子托我转交的。"解兰深退后半步，脊背绷得笔首，像怕离得近了会碰碎什么，"他说...你需要这个。"

楚阿满捏紧玉简，神识刚探入便被一道清越的神念撞了个满怀。

那声音带着股老茶的回甘，正是玄机子："小友莫慌，符残乃'逆命锁'余韵。

混沌之气翻涌时，以神识引其入丹田，可镇灵根之躁。

切记，此法不可为外人道也。"

话音未落，神念便如轻烟散了。

楚阿满望着解兰深，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突然想起前日演武场，他伸手替她披外袍时，袖口绣的那朵并蒂莲——原来不是宗门制式，是他自己加的针脚。

"我守在门外。"解兰深转身要走，又顿住，"赵无咎的封禁玉牌只能封灵力，封不住神识。

你...小心些。"

门"吱呀"合上的瞬间，楚阿满摸到了袖中的符残。

她依着玄机子的法子，闭目引神识缠上那道金纹。

起初金纹还在挣扎，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待她将五行灵力的碎片一丝丝渡过去，金纹突然活了，顺着神识首钻丹田。

"轰——"

她眼前炸开一片混沌色。

原本在经脉里横冲首撞的金木水火土灵力，竟像被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绕着丹田缓缓旋转，最后凝成团雾，灰不灰、白不白，却暖得像晒过的棉被。

"这是..."楚阿满攥紧衣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原书里写她灵根驳杂，注定修不成大道，可此刻这团雾气，分明在往更纯粹的方向去。

她想起《九极灵经》里那句"破命之劫，先断其翼"，原来断翼不是终点，是让她腾出双手，去抓更锋利的剑。

"阿满？"

窗外突然响起低唤。

楚阿满猛地睁眼，正撞进双浑浊却清亮的眼——玄机子扒着窗沿，灰白的胡子沾着夜露，活像只偷爬墙的老龟。

他冲她挤挤眼，手指压在唇上："莫声张，赵无咎那老匹夫的神识还在附近晃悠。"

楚阿满忙爬过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生疼："前辈说的混沌灵根...是这个？"她指了指丹田的雾气。

玄机子点头，枯瘦的手按在窗棂上，指节泛着青："你己入了门槛。

再进一步...就能看见天命碑了。"

"天命碑？"楚阿满耳尖发烫，"原书里提过，说是记载天命的碑，可..."

"那是骗傻子的。"玄机子嗤笑一声，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它是命运长河的具象化，每道刻痕都是一条命数。

当年我师父偷看过一眼，被天道追得满仙界跑——除了碑主，谁碰谁死。"他突然凑近，浑浊的眼亮得惊人，"可你不同，你是穿书人，命数本就不在碑上。

若能让混沌灵根彻底成型..."

"砰！"

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梁上落灰。

楚阿满猛地后退，撞在案角，疼得倒抽冷气。

赵无咎提着拂尘跨进来，玄色道袍上绣的云纹像团要压下来的阴云。

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着红的眼尾，又落在她按在丹田的手上，嘴角扯出个冷笑：

"楚阿满，你倒会挑时候休养。"他甩了甩拂尘，马尾穗扫过楚阿满手背，"方才我用神识探你经脉，竟比昨日平稳许多？"

楚阿满咬了咬舌尖，逼出点眼泪："许是...昨日受了惊，今日缓过来些。"她故意踉跄两步，扶住桌沿，"长老若不信，尽管再查。"

赵无咎盯着她看了半盏茶时间，突然挥了挥拂尘："加派两名执事守夜。"他转身时，道袍扫过玄机子方才扒着的窗沿，"还有，把这窗户钉死——省得什么阿猫阿狗爬进来。"

楚阿满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敢转头看窗外。

月光下，窗沿只余道淡淡的灰影，像老龟爬过的痕迹。

她摸出符残，见金纹己彻底融进符纸，只剩道极淡的光，像条藏在暗处的线，正轻轻扯着她的丹田。

后半夜，静思阁外的更漏敲过三声。

楚阿满蜷在草席上，望着头顶被钉死的窗，突然笑了——赵无咎以为封了她的灵力，钉了窗户，就能困死这只逆命的雀儿。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翅膀，从来不在外面。

她闭上眼，神识再次探向丹田那团混沌雾气。

这一回，雾气里竟浮出丝极细的金芒，像根线头，正等着她去扯。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照见她睫毛上沾的薄露。

三天后，当第一声晨钟撞破云霄时，这方静思阁里，该有只浴过火的雀儿，要振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