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丝暗绕，剑心初动难自持

三日后卯时，楚阿满站在剑阁朱漆门前，指尖触到门环上斑驳的铜绿。

晨雾未散，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剑鸣，像被湿布捂住的钟，闷闷地撞在她心尖。

白长老昨日递丹堂令时，她摸到令牌背面刻着"剑阁"二字，便知这不是普通的修行之地。

天剑宗典籍载，剑阁藏有上古剑冢，历代剑修悟剑时溢出的剑意凝作剑气层，寻常弟子入内三步便会被割得皮开肉绽。

可她昨夜翻遍《天剑志》，在卷末找到行楷小注："五行灵根者，或可破此局。"

门轴吱呀一声，楚阿满抬步跨入门内。

寒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她的睫毛瞬间凝出白霜。

正中央的青石板上，解兰深抱剑而坐。

他着月白剑修服，发尾用银绳随意束着，寒霄剑横在膝头，剑身上浮着层淡青色的雾气——那是剑意凝聚到极致才会有的"剑雾"。

楚阿满刚迈出第二步，解兰深的眼睫动了动。

她分明看见他眼底的墨色翻涌，像被石子搅乱的深潭。

下一刻，无数细小的剑气从西面八方刺来，割得她耳后发梢噼啪作响。

"前辈可愿指点一二？"她咬着牙往前挪，木剑横在胸前。

前世她看过太多话本，知道剑修最厌扰人清修，可此刻若退，再想接近解兰深便难如登天。

解兰深的手指扣住寒霄剑柄，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那些原本温顺的剑气此刻像被热油激了的蛇，疯狂往楚阿满身上钻。

可怪就怪在，这个杂灵根的小弟子既不躲也不避，反而迎着剑气走得更急，发间的木簪被剑气削断，乌发披散下来，倒替她挡了几缕最锋利的。

"退下。"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可话出口时，原本要刺向她咽喉的剑气竟偏了半寸，擦着耳垂划过，在青石板上凿出个小坑。

楚阿满顿住脚步，额角渗出细汗。

她看见解兰深的喉结动了动，分明是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晚辈明日再来。"她福了福身，转身时故意让木剑擦过寒霄剑鞘。

两柄剑相触的刹那，她感觉到有缕温热的剑意顺着木剑窜进掌心——是解兰深的剑心波动。

门在身后合拢时，楚阿满摸了摸发烫的掌心。

她赌对了，解兰深的剑心并非无懈可击。

前世话本里说，剑修情动时剑心会生裂痕，她原以为是戏文里的噱头，如今倒真让她撞上了。

是夜，解兰深在闭关室里攥碎了半块冰魄石。

他本想借寒玉床压制剑心异动，可只要闭眼，就会看见楚阿满逆着剑气走来的模样：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的琉璃，发梢被剑气削得参差不齐，却偏要仰着头说"前辈可愿指点"。

最要命的是，当她的木剑擦过寒霄剑时，他竟生出几分...不舍。

"噗——"他猛地呕出一口黑血，剑心处的裂痕肉眼可见地扩大。

心魔劫，终究还是要来了。

七日后，宗门发布"灵药采集任务"的传讯符时，楚阿满正在丹堂配药。

符纸在她掌心展开，最上面一行小字刺得她眯起眼："任务编号三九，组队成员：楚阿满、解兰深。"

"这是白长老特意给的机缘。"旁边的小药童嚼着灵草，"解剑尊向来独来独往，上回和人组队还是十年前斩妖龙呢。"

楚阿满把符纸收进储物袋，指尖轻轻压了压袋口。

她早让赵苓去问过任务殿，知道这次要采的"九叶玄芝"长在妖兽青焰虎的巢穴附近。

青焰虎最善火遁，单打独斗难取，可若有解兰深的寒剑配合她的五行阵...

山林里的雾气比预想中重。

楚阿满踩着腐叶往前，鼻尖萦绕着松脂混着血腥的味道。

解兰深走在她三步开外，寒霄剑出鞘三寸，剑气将周围十丈内的草木都凝成了冰。

"小心！"她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往后一拉，一道赤红色的火焰从两人方才站的位置窜过，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坑。

青焰虎从树后跃出，皮毛泛着油亮的红，额间的火纹滋滋冒着火星。

解兰深的寒霄剑嗡鸣着出鞘，可他刚要冲上前，却见楚阿满双手快速结印，黄、青、赤、白、黑五团灵力从她指尖飞出，在半空连成星芒状的阵图。

"五行封印阵！"他瞳孔微缩。

这阵他在《上古术法录》里见过，需五系灵根同时运转，稍有差池便会反噬。

可楚阿满的结印速度快得惊人，第五道木灵力刚打进阵眼，青焰虎的前爪就被金灵力凝成的锁链缠住了。

"我们是同伴。"她转头看他，发梢还沾着方才躲避时蹭到的松针，"你负责杀，我负责困。"

解兰深的剑停在半空。

有那么一瞬，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剑时，师父说"剑修当如孤月，不可有软肋"。

可此刻望着楚阿满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或许...有个同伴也不错。

寒霄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比往常轻了三分。

当最后一道冰锥刺穿青焰虎的心脏时，楚阿满的阵图"轰"地散成光点。

她踉跄着扶住树干，额角的汗滴在腐叶上，晕开一片暗黄。

解兰深从储物袋里摸出枚疗伤丹，指尖在丹瓶上顿了顿，才递过去："你...值得更好。"

楚阿满接过丹药，入口即化的清凉顺着喉咙漫开。

她抬头时，正看见解兰深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像被寒剑削过的珊瑚。

"谢前辈。"她笑了，"等我拿到玄芝，前辈可愿陪我去后山看桃花？

听说今年开得极好。"

解兰深别过脸去，寒霄剑"当啷"一声插回剑鞘。

他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山林，忽然觉得，这满山的青翠，倒真比从前顺眼了些。

是夜，解兰深站在望月崖顶，寒霄剑无风自动。

剑身上的"破局"二字泛着幽光，像在嘲笑他的动摇。

"情动则剑心乱，剑心乱则心魔生。"他对着月亮喃喃，"可她站在阵里的样子...比我见过的所有剑招都美。"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他忽然听见山脚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借着月光，他看见林墨缩在崖边的阴影里，正往储物袋里塞什么东西。

那东西泛着暗紫色的光，像是...传讯符。

解兰深的手按上剑柄，可最终只是转身走进了雾气里。

有些事，该由当事人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