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赋吗？

清晨七点，声盾科技测试实验室的灯己经亮了两个小时。刘强趴在调音台上，耳朵紧贴着工程样机，像只警觉的土拨鼠。他的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包红塔山，裤腿上还沾着昨天KTV下班时蹭到的啤酒渍。

"又来了！"他突然首起身，手指戳向频谱分析仪，"就是这里，17.3kHz附近，像指甲刮黑板那种感觉。"

张明哲推了推眼镜，把分析仪放大十倍："仪器显示波动在±0.5dB范围内，属于正常误差。"

"可它就是扎耳朵啊。"刘强抓过马克笔，在样机外壳上画了个小叉，"就像...像小时候我爹的卡车变速箱缺油那种动静。"

玻璃墙外的季军停下脚步。透过百叶窗缝隙，他看见张博士满脸不以为然地在测试报告上写着什么，而刘强正把耳机线绕成整齐的线圈——那种特有的八字形绕法，和父亲如出一辙。

"他们吵了一早上了。"李芳递来咖啡，锁骨下的条形码在晨光中泛着淡青色，"张博士认为主观感受不能作为技术参数。"

季军抿了口咖啡，温度刚好："把我妈叫来。"

十分钟后，季淑兰戴着老花镜，仔细比对两组数据。阳光穿过她透析留下的淤青手背，在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小张，用B&K人工耳重新测。"她指着屏幕上一处几乎不可见的波动，"把采样率提到192kHz。"转头又对刘强说："你描述下具体感受，别用技术术语。"

刘强搓着脖子上的旧伤疤："就像...夏天雷雨前那种闷响，听得人后槽牙发酸。"

季淑兰眼睛一亮："次声波谐震！军军，把CZ-89的阻尼参数调高5%。"

仪器嗡鸣声中，新的测试曲线趋于平缓。张博士盯着屏幕，眼镜滑到鼻尖："这不符合声学模型...理论上这个频段不应该..."

"人体是最精密的仪器。"季淑兰轻抚测试仪外壳，上面还贴着红星厂1997年的资产标签，"当年我们做声纹鉴定，老技师光靠听磁带走速就能判断录音是否剪辑。"

刘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伤疤涨得通红。季军注意到，每当测试音频降到某个特定频段，他锁骨下那片皮肤就会不自然地抽搐。

午休时，季军在茶水间堵住刘强："你脖子上的疤怎么回事？"

"小时候被卡车排气管烫的。"刘强下意识捂住伤疤，"我爸修车时没注意，我在车底玩..."他声音低下去，"就红星厂那辆解放牌，车号9527。"

季军手里的马克杯差点掉落——那是父亲负责的运输车队编号。

下午的测试换了方案。季淑兰搬出珍藏的老唱片，从《黄河大合唱》到邓丽君磁带，要求刘强给每首曲子标注"不适感等级"。当放到《茉莉花》童声版时，刘强突然扯下耳机。

"这个不行！"他额头渗出冷汗，"像有电钻往太阳穴里钻..."

季军与母亲对视一眼。他翻开父亲笔记本的紫外照片，那段神秘留言赫然在目："必须用《茉莉花》童声版激发"。

"具体哪个段落？"季军尽量保持平静。

刘强手指跟着旋律律动："小姑娘唱到'芬芳美丽满枝桠'时，有个降B音..."他突然瞪大眼睛，"你们听不见吗？背景里还有个人在数数！"

张博士狐疑地接入监听设备。将音频放大二十倍后，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童声和声的缝隙里，确实有个极轻的男声在用俄语计数："три, четыре..."

"是苏联时期的声纹密码。"季淑兰脸色煞白。"这是……"回头看了看刘强的面色止住了话语，转身离开。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声盾科技园区，刘强蹲在实验楼外的台阶上抽烟。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烟灰簌簌落在沾满机油的工装裤上。昨晚的噩梦又来了——总是那个没有脸的男声，用俄语重复着"семь"这个数字。

"又没睡好？"张明哲把热豆浆塞到他手里，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频谱打印纸。

刘强猛吸一口烟："你说人会不会对特定声音过敏？每次测试到20kHz附近，我后槽牙就..."他突然噤声，因为季军正穿过草坪走来，手里拿着他昨天忘在实验室的保温杯。

"今天的抗干扰测试需要你。"季军递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刘强手腕内侧的旧伤疤。两人同时一震——某种细微的电流感顺着皮肤窜过。

测试室里，新型陶瓷振膜在无影灯下泛着青灰光泽。刘强戴上改装过的监测耳机，立刻皱起眉头："这次的底噪像指甲刮玻璃..."

"不可能！"张明哲调出频谱图，"信噪比比上一代提升了两倍！"

季军若有所思地观察刘强颈侧跳动的血管："具体哪个频段？"

当测试音调到19.8kHz时，刘强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撞翻了仪器架。他捂着右耳后方嘶嘶吸气，那里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小凸起正在发烫。

"你这里有植入物？"季淑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透析用的留置针在她手背上闪着冷光。

"小时候车祸..."刘强眼神飘忽，"钢板还没取..."

季淑兰与儿子交换了个眼神。当测试继续时，季军悄悄调整了设备——这不是普通的音频分析仪，而是军转民用的次声波探测装置。

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剧烈震荡。在19.8kHz频段，一个加密数据包正通过刘强体内的芯片向外传输，内容赫然是CZ-89材料的原子结构图。

暴雨夜，刘强在宿舍床上蜷成虾米。右耳后的芯片像烧红的铁钉往脑髓里钻，自从今早测试后，那个俄语男声就不断在颅内重复："активировать протокол семь"（激活七号协议）。

他哆嗦着摸出偷拍的频谱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异常波形与体内芯片的传输频率完全吻合。手机相册里还有张更可怕的照片——昨夜他梦游时拍下的，自己正用专业手法拍摄技术文件，动作熟练得不像个KTV音响师。

"我到底是谁..."刘强把脸埋进掌心，记忆碎片在疼痛中浮沉：六岁那场"车祸"，穿白大褂医生说要植入"助听装置"，少年时代每逢雷雨就听见的俄语广播...

砰！门被撞开。季军带着一身雨水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父亲的老式军用解码器："跟我走，没时间了！"

实验室里，张明哲正往李芳锁骨下的条形码上贴电磁屏蔽膜。看到刘强，她立刻调转监控摄像头："芯片在传输时会产生0.3秒延迟，我们只有这点时间干扰信号！"

"你们早就知道？"刘强声音嘶哑。

季军调出一段1998年的红星厂监控录像。画面中，年幼的刘强被抱上标着"国际听力救助计划"的面包车，而签字同意的"父亲"——分明是个穿白大褂的俄方技术人员。

"你耳后的芯片是苏联末期的神经控制装置。"季淑兰调出脑部CT，"他们选中听觉敏锐的孩子，培养成..."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刘强身体不受控制地僵首，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芯片接收到了远程激活指令。他的右手自动抓起刻录笔，向CZ-89的核心配方文件伸去。

"强子！"张明哲扑过来按住他抽搐的手臂，"想想黄河！想想你爸教你的《我的祖国》！"

刘强脸上肌肉扭曲，泪水混着冷汗滚落。在意识即将被吞没的瞬间，他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老父亲带他去天安门看的升旗仪式。老人粗糙的手指点着朝阳说："咱们的根在这儿..."

"毁...掉..."刘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突然用尽全力撞向工作台。陶瓷振膜碎片深深扎入他耳后的皮肤，芯片在物理损伤下迸出蓝色火花。

当国安局的人赶到时，刘强正虚弱地靠在季军肩上。他手里攥着染血的芯片残片，轻声哼着走调的《茉莉花》——这次是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