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雷乍响

红星厂三号车间外，老槐树的新芽刚刚冒头。周主任蹲在台阶上抽烟，眯眼望着厂房门口新挂的铜牌——"声盾科技惠民生产线"。烟灰簌簌落在擦得锃亮的皮鞋上，他也没去掸，只是盯着手表秒针走到十二。

"放炮！"

刹那间，二十挂红鞭炮从车间屋檐垂下炸响，硝烟中混着工人们的欢呼。季军被推搡着剪断红绸，身后崭新的自动化产线随即启动，传送带像被唤醒的钢铁长龙，缓缓载着第一批陶瓷振膜流向组装工位。

"这可比当年咱做拖拉机零件精细多了。"车队王师傅凑在显微镜前，鼻尖几乎贴上目镜，"乖乖，振膜上这些纹路比头发丝还细！"

"手别抖！"流水线组长拍开他伸向传送带的手，转头对技术员解释，"老王搞了三十年汽修，总想用扳手调校设备..."

季军笑着递过一副白手套："王叔，试试手感？"

老人粗糙的手指隔着纳米纤维手套轻触振膜边缘，突然"咦"了一声："右下角有0.1毫米的毛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掏出自制铜丝钩轻轻一挑，质检仪上的红灯立刻跳成绿色。

"机器也有打盹的时候。"王师傅得意地捋了捋花白鬓角，"咱们这些老骨头，就是给电脑当枕头的。"

车间尽头，国家工信部的代表正与季淑兰低声交谈。穿藏蓝西装的中年人不断点头，手指着样品耳机上"建议零售价299元"的标签。

"专项基金能补贴到这个价位，确实出乎意料。"他翻开生产报表，"比进口同类产品便宜60%..."

"军军坚持成本价销售。"季淑兰望向正在调试设备的儿子，声音轻柔，"他说卫国当年最大的遗憾，就是研究成果锁在保险柜里..."

窗外春雨悄然而至，水滴在厂房铁皮屋顶敲打出细密的节奏。流水线末端的包装工位上，李芳正往盒子里塞小卡片。每张卡片背面都用钢印压着朵茉莉花，正面是季淑兰亲笔写的使用建议："试试听童声版《茉莉花》，或许能听见春天破土的声音。"

首发日清晨，中关村数码商城外排起蜿蜒长队。排在首位的大爷拎着八十年代的红灯牌半导体，塑料罩里还贴着邓丽君贴纸。

"闺女，真能听出电台里的‘沙沙’声是啥调？"大爷接过体验样机，突然瞪圆眼睛，"哎呦！这《二泉映月》的弓弦声，跟我在无锡老家听阿炳拉的一模一样！"

队伍中段，央音的学生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戴耳钉的男生反复对比专业监听耳机："太诡异了...古琴的走手音居然能听出指甲角度？"

社交媒体很快被晒单刷屏。最火的视频里，农民工兄弟戴着沾满油漆点的耳机傻笑："搬砖都带BGM了！"背景音乐正是299元耳机里流淌出的《茉莉花》交响版。

而此刻的声盾科技实验室，季军正盯着服务器后台的销售数据发呆。预定数量己经突破十万，评论区最热门的讨论却是关于包装盒里的神秘卡片——有人声称听到童声和声里藏着段口琴旋律，像极了失散多年的父亲生前常吹的曲子。

"季总！"助理慌张推门，"军方代表想追加三千台，但要求..."她压低声音，"在振膜内层加刻北斗七星纹路。"

季军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抓起外套冲向车间，却在走廊拐角撞见刘强。这个康复归来的技术员正蹲在废料箱前，手里捏着几片陶瓷残料对着灯光观察。

"找灵感？"季军放缓脚步。

刘强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迅速将残料塞进口袋："听说...陶瓷碎片能辟邪。"他耳后的纱布己经拆除，但发际线处仍能看到淡青色疤痕。当顶灯角度变化时，那里偶尔会闪过一丝金属光泽。

深夜值班保安老张调监控时，发现实验室凌晨三点有动静。放大画面后，他看到刘强独自操作着材料测试仪，将不同形状的陶瓷片贴在自己耳后。最诡异的瞬间发生在03:17分——当某片弧形残料接触皮肤时，监控镜头突然闪过雪花纹，而刘强面前的频谱仪上，代表俄语指令的尖峰波形第一次出现了断裂。

老张揉揉眼睛，犹豫着是否要报告。就在这时，屏幕里的刘强突然转头，仿佛穿透摄像头首视着他。年轻人沾满汗水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嘴角却扬起解脱般的微笑。

保安最终没有按下报告键。他悄悄截取那段视频，加密后存进了以"茉莉"命名的文件夹。窗外，早春的雷声滚过城市上空，像某种沉睡多年的巨兽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