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声的语言

接下来的几天，洞穴成了桑椸和林默之间一个奇异的、无声的课堂。

白日里，林默会带着阿黄在附近的山林中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可食用的野菜、野果，或者运气好时能用简易的圈套捕捉到小型猎物（如野兔或林蛙），同时也会收集一些干燥的树枝作为燃料。桑椸则会留在洞穴或附近，她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依然小心翼翼。她会仔细观察林默带回来的每一样东西，看他如何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多功能小刀处理那些好不容易获得的食物，看他如何用打火机（或者：用他仅存的几根火柴）和干草点燃一小簇珍贵的火焰，驱散洞穴的阴冷。

她学得很快。或者说，她“记录”得很快。她那源自古老植物的意识核心，能以惊人的效率吸收和存储信息，即使她暂时无法完全理解这些信息的含义。她会模仿林默的动作，尝试用那些简陋的工具，尽管她的“手”对于这些精细的操作还显得有些笨拙。

林默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学习能力。他开始有意识地教她一些东西。他会指着水壶，清晰地、缓慢地发出一个音节：“水。”然后指着那些黑乎乎的食物：“食……物。”他指着自己：“林……默。”又指着忠心耿耿的阿黄：“阿……黄。”

当他指着桑椸，试图发出“桑……椸”这个对人类发音器官来说有些拗口的音节时，桑椸碧色的眼眸中会泛起一丝微光。她能感知到，他在尝试呼唤她的“真名”，尽管那发音并不标准。她会轻轻点头，然后也尝试着模仿他的口型，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带着植物清香气流的音节。

语言的障碍依然巨大，但他们之间，似乎正在形成一种超越语言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阿黄的一次适时的呜咽，都能在某种程度上传递彼此的意图。

桑椸对人类的食物依旧难以适应。每次进食，对她而言都像是一场小小的考验。她能从中获取的能量微乎其微，反而会因为消化这些“粗糙”的物质而消耗更多。她体内的饥饿感并未真正消除，反而因为能量的持续亏空而变得更加强烈。

夜晚，当林默和阿黄陷入沉睡后，桑椸会走到洞口，仰望那片被污染的星空。她尝试汲取月华，但那微弱而驳杂的光芒，如同隔靴搔痒，无法缓解她核心深处对纯净能量的渴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缓慢地流失。

林默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发现桑椸的脸色（如果那淡青色的肌肤能称之为脸的话）似乎比初见时更加苍白，动作也偶尔会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缓。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只能在找到食物时，多分给她一些，尽管他自己也常常食不果腹。

有一次，林默在洞穴角落里发现一小片快要枯死的苔藓，那是这死寂洞穴里唯一的绿色。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将它清理掉。桑椸却走了过来，在他困惑的目光中，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片苔藓。

她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当她移开手指时，林默惊讶地发现，那片本己枯黄卷曲的苔藓，竟然微微舒展了一些，边缘处也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绿意。

林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抹微弱的生机，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他再次看向桑椸，眼神中充满了更深的震惊与不解。这个神秘的“存在”，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阿黄似乎对桑椸身上的奇异气息格外亲近。它常常会依偎在桑椸脚边，用头蹭着她那带着植物纹理的小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而桑椸，在最初的警惕之后，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热情的小家伙。她会伸出手，轻轻抚摸阿黄柔软的皮毛，感受着那份鲜活的、温暖的生命力。

这种奇异的共处，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林默不再像最初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桑椸也逐渐习惯了洞穴里属于“人类”的气息。

这天，林默带回的食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少。他坐在火堆旁，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焦虑。洞穴里的存粮己经见底了。

他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对面的桑椸，又看了一眼依偎在他脚边的阿黄。他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我们……必须……出去。”林默对着桑椸，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时用手指向洞外那片广阔而未知的世界。他不知道桑椸是否能听懂，但他必须做出决定。

桑椸静静地看着他，碧色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某种光芒。她也感知到了林默的决心，以及那份对生存的渴望。她也渴望着……更多的了解，更多的可能。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